蔺宛君的确是故意的,她叫风子渊为“子渊”,是因为他曾说过,当他是朋友,就别再叫他风先生;叫司戬“仲轩”,却是要表达立场,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自然是向着司戬一边的,再者,既然拒绝了风子渊,就得让他明白,自己真的只把他当普普通通的朋友。他与司戬在她心里定然有轻有重,不可能一视同仁,她也不会搞得暧昧不明。
风子渊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二人并肩走开,黯然地去往自己公司的展位。
又看了几处,蔺宛君还是没有中意的,司戬不禁纳闷:“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么多就没一个看上眼的?刚才有个镯子我看挺适合你的。”
蔺宛君严肃认真道:“你觉得适合,可我觉得不好啊,我不喜欢。”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蔺宛君眼神不禁有点飘悠:“我也说不上来。”其实有好几样她都挺感兴趣的,就是有他在身旁她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说不上来?那干脆我替你选了。”司戬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刚才经过的柜台走。
“诶,你干什么?”蔺宛君死死地站在原地不肯走。
“去买刚才那个手镯。”
蔺宛君用力挣开他的手,蹙眉道:“我说了不喜欢,你干嘛非要买?是不是你觉得陪我逛太烦了?那你可以不用陪着啊,我自己逛。”
司戬见她一张小脸满是不悦,忽而有点后悔方才的举动:“谁说我烦了?那……你愿意逛接着逛。”
蔺宛君刚想开口劝他别陪着自己,只见晋扬突然找来了,有事要让司戬过去一下展位那边。司戬跟蔺宛君说一会儿再过来找她,之后便与晋扬一道走了。
蔺宛君正希望如此,开心地自己放松地去逛去了。很快,她的目光便定在了一个白玉手镯上。
“姑娘喜欢这个手镯?”店家笑容可掬地将那手镯连带着盒子拿出来放在蔺宛君面前,“这是上好的和田籽料,细腻温润,凝如羊脂,还不带一点瑕疵,绝对罕见。”
“我能拿着细看一下吗?”蔺宛君确实喜欢,看了这么多,只有这一个是纯白的玉镯。
店家把早已备好的手套递给她:“您随便看。”
蔺宛君戴上手套,双手执起玉镯来回看了几遍,问道:“这个什么价?”
“不贵,两百六十个银元。”店家笑答,他瞧着蔺宛君的穿衣打扮,应该是能付得起这个价的。
蔺宛君确实也能买得起,她的包里除了两百三十五个大洋的稿费,还有平日里剩的零花钱二十八个大洋,加起来就是二百六十三个大洋,只是,如果买了这个镯子,她目前就只剩下三个大洋了。又不好意思朝父母要钱,平时再有稍大一点的花销就只能等杂志社的稿费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把剩下的几家看完再说,当然,风扬和司氏两家的她是不准备去看了。
而司戬此时在司氏柜台边刚接待完一个重要客商,目光在人群里搜寻蔺宛君的身影,不禁眉头一皱:刚才还在那儿的,怎么又不见了?
“总经理,您看什么呢?”晋扬不解地问,他注意到总经理已经不止一次往人群里看了。
“我去办点事,这里交给你了。”司戬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刚才蔺宛君所在的柜台走去。
店家见司戬朝自己这边走来,一时有点惊讶,他虽未与司戬打过交道,但早已在报纸上见过他的模样,瞬间,脸上便挂起了练得炉火纯青的客套的笑意:“哟,司总也来展会了,啊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司戬回以淡淡一笑:“刚刚在这里的那个穿浅绿色旗袍的姑娘看的是哪个物件?我想看看。”
店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去拿方才蔺宛君看的那款白玉手镯。
大概半个钟头后,蔺宛君已经将所有柜台的展品都看遍了,最终还是觉得那个白玉镯子比较称心,欣然决定去买下来。
到了柜台一问,店家说那镯子已经卖出去了。
“卖了?”蔺宛君惊讶道,“这么快吗?这才不到半个钟头吧?”
店家呵呵笑道:“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卖的。姑娘,下回看好什么东西可得早点下手啊。”
蔺宛君心里大为失落,忽然想到之前还看过一个玉佩,赶紧又朝那个柜台走去。谁知到那儿一看,那块玉佩也被人买走了。
暗自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早知道不该犹豫的,考虑那么多干嘛啊,现在好了,一样都没买着。唉。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司戬低沉醇厚的嗓音从耳旁传来。
蔺宛君从自责中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没有买到喜欢的东西,有点遗憾。”
“哦?所有柜台都逛完了?要不要再看看?”司戬目光略含深意地看着她,知道她没有去司家和风家的柜台。
“不了。”蔺宛君让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岔开话题道,“诶,姵姵怎么没来啊?像这样大的展会,她应该会来采访报道才对啊。”
“听我大哥说她有点不舒服,今天告假了,在家休息。”司戬道。
“不舒服?”蔺宛君觉得意外,前日下午还挺好的,难道伤风感冒了?
司戬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身体没事,是心病。”
那就是与邹玄礼有关了,蔺宛君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不如去看看她吧。于是对司戬道:“我想去看看她。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去。”
“不用了,她家我去过,很熟悉的。”蔺宛君说罢抬步往会场门口走。
司戬一把拉住她手腕,语气有丝丝不悦:“你为何总是跟我这么客气?”
蔺宛君愣了愣:“我……你又不是我的司机,你是司氏的总经理,老让你送我,我不是怕耽误你的事嘛。”
司戬眉头一展,那一丝不悦倏地不见了:“我情愿给你当司机,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那厚实温热的手掌紧握在自己手腕上,蔺宛君心里一阵轻颤,微微咬了咬唇道:“你愿意就依你吧。”
司戬莞尔笑了,轻轻把她的纤纤小手捏在掌心,牵着她往车子旁走去。
如此顺畅自然的动作,仿佛他经常牵她的手似的,蔺宛君两颊不由地微红起来。虽然两人此刻走到了展馆外面,很可能被人看见,但她却不太想挣脱他的手。
把蔺宛君送到大帅府之后,司戬便原路返回了。
大帅府的管家认识蔺宛君,知道她是司姵的好朋友,直接领着她进屋了。
“老夫人和少夫人在家吗?”蔺宛君想着应该先去问候一声连氏和冷月蘅。
“老夫人外出会朋友去了。”管家道,“少夫人和大帅也不在家,就大小姐一人在卧房休息呢,蔺小姐直接上楼去找她就行。”
“好。”蔺宛君应声上楼去了。
走到司姵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说了午饭不吃了,别来叫了。”
“姵姵,是我。”蔺宛君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你开一下门。”
“宛君?”司姵打开房门,红肿的双眼里有一丝惊喜,“你怎么来了?”
“听你二哥说你有心病,就来看看。”蔺宛君见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丝绸睡袍,一贯清爽利落的头发也凌乱不已,“你看你怎么一夜之间变得这么憔悴了?你照过镜子了吗?”
“还照什么镜子啊,反正都不想出去见人了。”司姵倒身扑在床上,侧脸埋在枕头里。
蔺宛君满脸惊讶:“你不会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起过床吧?”
“嗯。”
如此说来,她是没吃早餐了?这都中午了,平时从来不会饿着自己的肚子的人,竟然也能委屈自己了?蔺宛君不免担忧道:“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邹玄礼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别提那个混蛋!”司姵气恨地叫道。
蔺宛君吓了一跳,反应这么大,看来事情很严重了。
“吓到你了?”司姵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声音小了下来,“我现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已经让我妈去跟邹家说别再提结亲的事。从此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可你现在样子,可不像是与他毫不相干的模样,分明还在受他影响呢。”蔺宛君委婉地激她。
司姵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谁受他影响了?我是气我自己有眼无珠。没想到我居然喜欢上了那么一个无耻的人。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能用那种手段来对付我啊!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说到此处,她已是气得满脸涨红。
蔺宛君道:“你要是愿意说,我听着。”
司姵深呼吸几口,将昨晚的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了蔺宛君。蔺宛君听了很是震惊,没想到邹玄礼居然能那么心狠,竟想把司姵灌醉了扔给别的男人当奖赏?他把姵姵当什么了?
但又听到斐齐碰巧出现帮了司姵时,她眼波不经意流转了一下。
说完之后,司姵嘟嘴看着蔺宛君:“你说我以前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人呢?我的眼光怎么能这么差啊!”
“你以前也不知道他有这么无情的一面啊,别自责了。还好你及时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为时还不晚,若是真结了婚他再这样对你,那不是更糟?”蔺宛君劝道,见她把话说出来后明显气消了很多,便转移话题,“别再为他这样的人惩罚自己了,啊。都中午了,你不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