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给你们扒（皮）。”有时候，曹池还会给她们扒一扒红薯的皮。这活她也爱干。

红薯要是不止一个，还会互相尝一尝，看看哪个更甜。就像曹池说的：反正，谁也别嫌弃谁。

我啃过的，你啃；你啃过的，我啃。

有人可能不认可这种做法，就像提倡用公筷一样，还是别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啃了。

她们呀，还没这种顾忌。

九点刚过，曹池和蒋依依就可能刷完了牙。刷完牙也不耽误吃。吃完，项玉说：“你们再稍微刷一下牙吧。”

“不刷。”她俩齐声说道。

“天冷，不想出被窝了。”

确实，水房里也冷。毕竟是冬天嘛，又没有暖气。

“好吧。但是，至少得漱一下口吧。”项玉把杯子递过去，把垃圾桶用脚推过来，不容置疑地说。

“项玉，你真像我妈。”蒋依依说。

“哎。”项玉甜甜地答应了一声。

项玉，有过像妈的时候。她们俩何尝不是这样呢。

项玉若是来得晚，她们有可能先睡。她俩，很少超过十点半才睡。

万一来的晚，项玉就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她生怕她们睡着了。

项玉的动作再轻，也吵醒过她们。项玉进门时，有时候，她们刚刚睡着，或者，还没完全睡着。曹池没蒋依依睡得沉。

“来啦。”曹池睡眼朦胧地问一句。

“嗯。”项玉轻声地答一声。

“赶紧洗洗睡吧。我先睡了啊。”

说完了这句话，曹池转个身，又把眼睛闭上了。

俩人，不到十点就睡了，这样的情况肯定也发生过。

有一天晚上，项玉的业绩特别好。上一个电话和下一个电话，都使她收获了成功的问卷。接连有两份成功的问卷，这还不是终点。不大一会儿，她又成功了一次。

平时，这样的情况可真难得。

这次，项玉反而走得早了，八点三十五就走了。今天，她到的也早。她兴高采烈地往家走，走到大爷跟前，又买了一大一小两块烤红薯。

项玉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工作如意了，心情就好。她心情一好，更爱买烤红薯了。

她抱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边走边想象着三个人躺在被窝里分吃烤红薯的场景，想着、想着，还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她还会开心地跟她们分享今天的成就。她们也会替她高兴。

推门进屋的那个瞬间，项玉的笑容却凝固了。今天，还不到九点半，她们就睡着了。

她们熟睡的样子曾带给项玉温馨的感觉。今天，项玉却有一点失落了。

本来，她还想手舞足蹈地跟她们分享喜悦呢。本来，她还想钻进她们的被窝，一起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快乐地吃一吃热腾腾的烤红薯呢。

实际上，被窝也潮乎乎的，毕竟是地下室嘛。

项玉不忍心叫醒她们。这红薯，她也不打算一个人吃了。

项玉看着它们躺在冰冷的桌子上，慢慢地冷却掉，才更加明白了，原来，她更享受的是三个人一起吃烤红薯时的那种感觉，而不只是味觉。

“三个人一起吃，才更容易吃出幸福的味道。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吧。分吃一块小小的烤红薯，也是在分享着一种美好的心情。心情，不会因为住在这样的地下室，就躲到阴暗潮湿的地下了。”

一大一小两块烤红薯，静静地躺在桌子上，也躺进了项玉的记忆里。

项玉的记忆里，有冷掉的烤红薯，更有热乎乎的它们，有着失落的影子，更有着幸福的味道。

“幸福”，有人说，幸福是用钱买不到的。也有人说，钱可以买来幸福。项玉怀抱烤红薯的幸福，可以说，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也可以说，是用钱买来的。

买不了山珍海味时，买块烤红薯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份兼职，其实也挣不了多少钱。红薯，项玉就是想天天吃，现实也不太允许。有时候，项玉还是会有一种钱不够花的感觉，哪怕，她已经足够节省了。

钱不够了，她也刷过信用卡。这个月刷，下个月还。迄今为止，她还没让它逾期过。她也不敢让它逾期。她心疼利息呗。

项玉的信用卡，是在第一家公司办的。那天，公司来了个推销信用卡的人，张哥不仅没把他撵走，还办理了一张。

对方说，办两张，还可以送一个热水壶。

“是嘛，先让我看看（水壶）什么样的。”

对方从拉杆箱里拿出水壶，张经理打开包装看了看，笑着说了一句：“看着还不错。”

“小项，你也可以办一个。我觉得啊，迟早用得着。”

“好呀。”项玉说。

项玉不排斥。

那人走了之后，张经理把水壶拿在手里，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还补了一句：“小项，这水壶，不然你拿走也行。你家里缺吗？”

“不缺。”项玉说。

缺也好，不缺这罢，这水壶，项玉肯定不会要。她看出来了，张经理其实想要。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项玉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了这一点。

后来，这信用卡，项玉还真利用上了。

“张经理，他们现在怎么样？公司里的人多了吗？规模变大了吗？”

偶尔，项玉还会想起他们。她也只是想起他们而已，从未主动联系过。

她希望前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现实却告诉她：公司黄了也很正常。

一起住在地下室的姐妹里，有个姑娘，上一家公司倒闭了，被迫重新找工作，结果，在新公司待了还不到半年，她又得重新找了。她才来帝都几年啊，就已经经历过好几家这样的公司了。

她心态倒是挺好的，还会自我调侃。大家也会调侃她，说她干黄了好几家公司。

“哈哈。我牛逼吧。”

“你确实牛逼。”

有人可能说了：“真牛逼，也就不会去这样的公司了。”或者说：“学历再高点，本科生或是研究生，面对的选择还能多点。”

学历越好，机会越多，这一点，项玉倒是深有感触。

在项玉为生计奔波的同时，油小荷正跻身考研大军。有什么事儿，她还是习惯于跟项玉说一说。她之前还问过项玉：“你说，我要不要考研？”

“考呗。”项玉说。

她支持油小荷考研，自己却连本科都没考。她想早一点毕业，早一点挣钱。从三月份到现在，她又挣了多少钱呢？

同样是专科生的林安，毕业后回到了老家。此时，他正打算考乡镇公务员。他跟外地的女朋友已经分手了。

当他在电话里跟项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项玉说：“挺好的，加油，加油。”

在这之前，他也鼓励过项玉。

早在项玉来帝都的头两个月，他就鼓励过她了。初来帝都，失意时，朋友的鼓励也是一种动力。

“可是，你也知道，公务员不好考啊。”林安说。

“事在人为，努力试试呗。若是好考，它也就没那么吃香了吧。”

“项玉。”突然之间，林安欲言又止，画风突转，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嗯。”

“要不——要不我去帝都找你吧。真的。”

林安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而认真。说出这句话来，他仿佛还下了一番决心。项玉，仿佛从未见过这么一本正经的林安。

气氛突然有些凝重。项玉也稍微有一点慌乱。她竟然想回避。她怕林安来了，会打破目前的关系。她真是这么想的。

她其实经常想起林安。对林安，她始终处于一种“友情之上，爱情未满”的感觉。

她又是“自私”的。她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在老家考一个公务员——挺好的。”

电话那头的林安没再说话。他沉默了起来。

“而且，帝都也没什么好的，压力又大。”项玉又补了这么一句。

她不补这句话还好，补完了这一句，突然觉得自己很虚伪。

无疑，她觉得自己有说谎的成分，有违心的一面。既然帝都没什么好的，你为什么还不走呢？仅仅因为不甘吗？

“我知道了。我挂电话了啊。我没什么事了。”林安说。

挂掉电话后的林安，接下来更是这样：几乎不再找项玉了。项玉主动联系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项玉觉得，她好像要失去林安这个朋友。

有一天，她想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的近况，顺便鼓励他一下，想了想，又作罢。

“他可以是那个很靠谱的林安。即使你不鼓励他，他也会鼓励自己。我真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哪怕，在某些人眼里，它真的有些难。”

有人说，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和林安走散后，更多的时候，项玉只是在远方默默地祝福他。

“林安，加油。”

和项玉走散过的还有夏添。不管夏添有没有把项玉当成真正的朋友，项玉，对他着实有过朋友般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过朦胧的好感。

七月份，项玉从学校回京后，两个人还重新建立了联系。像朋友那样，没事就在即时通信软件A上聊一聊，项玉觉得还挺好。毕业后，夏添也回到了老家。

聊了还不到三个月，项玉就把他从即时通信软件A的好友里删除了。

原因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