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和张恺已经回到了我租住的公寓里,张恺因为喝太多酒的原因,加上后来又遇到的那些事情,现在他已经躺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了。我站在窗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想着我今天晚上对南宫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有点过分,毕竟他今天晚上可是救了我和张恺一命。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雷声,跟着便听到哗哗的雨声,沉寂了一个多月的天空,终于在南宫云再次出现后,下起了大雨。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停,雨势之大,让我打消了去咖啡店开门营业的念头,坐在家里看电视上报道了一上午关于这场因台风引起的暴雨灾难新闻。
在午间新闻结束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南宫云说今天派人接我去见聂小倩,肯定是派人去店里接我。想到这里便急忙穿上衣服,将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张恺拍醒,对他说冰箱里有食物,让他自己睡醒后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便匆匆跑下楼了。
才一下楼就看到一辆路虎越野车刚稳稳停在我住的这栋楼门口,然后看到一个唐装美女撑着雨伞从车中走下,她看到我后稳稳一愣,然后笑着说:“杨先生你好,我是公子安排来接你去见叶姑娘的。”还是上次的那个唐装美女,没想到她竟然找到我家里来了,没有多想便直接跟她上车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一坐上车我直接开口问道。
唐装美女熟练地操控路虎的方向盘,脚下踩着油门,轻笑着说:“我家公子无所不知,是他告诉我让我来这里接你的。”
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想想也是,我这个神通广大的义弟,我给聂小倩开房间的酒店他都能找到,何况是我住的地方呢。
唐装美女驾驶路虎开出小区,进入内环直接往上海的郊区行驶,却又在一小时后换道上了高速。我不禁在心中暗想难道聂小倩不在上海?怪不得我在上海会找不到她。
因为下雨的关系,上海的高速出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们排在最后面,一时半会没法上高速。唐装美女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皱了皱眉,怕我坐在车里无聊,便打开了汽车音响。
一首熟悉的歌瞬间在耳边响起,胡彦斌的《诀别诗》,记得这首歌是电视剧《少年杨家将》的插曲。电视剧中金沙滩一战,天波府杨家儿郎浩浩荡荡出征,回来的景象却是抬着棺材穿着丧服,然后这首歌响起,还记得当时看电视的我,听着这首歌落下了眼泪。
出鞘剑,杀气荡
风起无月的战场
千军万马独身闯
一身是胆好儿郎
儿女情,前世帐
你的笑,活着怎么忘
美人泪,断人肠
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绝别诗,两三行
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
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
绝别诗,两三行
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
若我能死在你身旁
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此刻车窗外仍还下着大雨,高速出口排起长长的车队半天没有动静,没什么事可做的我,于是闭上眼睛,认真享受胡彦斌的这首《诀别诗》。
可没想到我这一闭眼竟然不小心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我置身在一处荒凉平原上,眼前是大战过后的战场,地上躺着数不清敌对双方战死的士兵尸体,残剑断刀随处可见,鲜血将土地染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生于和平年代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我,以往从书本或电视上看到的战场场景,心中有的只是满腔热血,恨不得能穿越过去,做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可当我真正目睹这尸山血海的战场,才真正了解到战争的残酷无情,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并不是因为我害怕这些黄沙之上的尸体,而是因为我心中的敬畏之心让无法再面对这些悲壮的英魂。迈动脚步向前行走,脚上的鞋子没走几步,就已经被血水浸湿透了。每路过一具具士兵的尸体,我尽量不让自己的脚步触碰到他们的身体,这是对他们的尊重,并在心中祈祷他们来生能生于和平年代,不用再抛妻弃子战死沙场。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立马寻声看去,只见这片战场上不知何时奔来一匹白马,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手执长剑的青年。他满脸血污纵马驰聘在这片苍凉的战场上,目光直视前方,似乎要赶着去救什么人的样子。
这位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忽然转头看向我,我立马看到一张剑眉星目英俊不凡的脸,他看着我似有深意的微微一笑,跟着便转头继续骑马向前奔去。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这张脸很是眼熟,和南宫云的样子十分相似,看着他即将远去的背影,忽然心中生起一种想要追上他的冲动。可当我准备迈步去追他的时候,脚却怎么也动不了,想开口喊让他等一等,也无法张口喊出声音……
现在我醒了,梦就是这样,总会在你梦到关键的时候醒来。看了一眼车窗外,车子还在行驶,只是外面的景色已经变成一条盘山公路了,不知什么时候车子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看来我这一觉睡得时间有点长。
看了一眼身边专心驾车的唐装美女,问了一句还有多久能到,她说马上就到了,又问她能不能在车厢中抽烟,她说没关系,我便将车窗打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根。
一口香烟吞吸到胸腔中再吐出,整个人精神多了。看着挡风玻璃前方的山水秀色,不禁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苦笑一声,这真是一个鲜明对比。如果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是让我做上阵杀敌的将军名垂千古,二是让我在这山水之间无为一生;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不禁自嘲自己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辈。
果然如唐装美女所言,我一根烟刚刚抽完,车子便停在了这条路盘山公路的尽头,来到了这座山的山顶处。和唐装美女一起下车,看着面前依山建立的山庄大门,心中苦笑一声,南宫云把聂小倩藏在这里,如果让我自己一个人找,恐怕找一辈子都找不到。
唐装美女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在她推开那扇朱红大门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出现似曾相识的情景,再看唐装美女的背影也觉得有点眼熟,不禁下意识问了一句:“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唐装美女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呵呵。”我尴尬地笑笑,说:“一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要是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系。”
她上下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然后淡淡地说:“我叫兰儿。”说罢她便转身继续向前带路。
“兰儿?”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竟然觉得有点耳熟,一连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我才突然想起两个月之前做的那个梦,梦中我同样来到一个和这里差不多的山庄,山庄里唯一的婢女也是叫兰儿,不禁心中惊呼一声:“难道这是梦境重演吗!”
然而这并不是梦,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现实。
我跟着唐装美女一路在山庄内七转八弯,来到山庄内一座倚着万丈悬崖建立的凉亭处她才停下脚步,凉亭的对面是疑似九天银河的瀑布。遂即便看到凉亭中站立着一道红色倩影,凝视着对面的瀑布,宛如绝世佳人。
然而这个人并不是我期待已久的聂小倩,而是我的义弟南宫云。他又穿上了那天在苏州木屋阁楼上的红衣女装,脸上也化了淡妆,他虽然不是女人,但此刻穿上女装的他却要比任何女人都要美丽漂亮。
“公子,杨先生我已经带来了。”
南宫云转过身一脸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对着唐装美女淡淡说道:“你且先下去,一个时辰以后再带叶姑娘过来,让我和大哥先小饮两杯。”说完他又将目光看向我似在询问这样做是否可以,我没有开口拒绝他的提议,只是点头同意。
“来,大哥,小弟已经备好了酒菜,今日这菜都是小弟亲手做的,上次你我兄弟苏州一别,我们兄弟二人可有一段时日没有一起饮酒了。”南宫云在唐装美女离开后,上前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引到凉亭中坐下。
“多谢贤弟好意。”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暗说许久不见,还不是因为你把聂小倩拐走了不敢见我。
待我坐下之后,南宫云一脸热情地向我介绍道:“大哥,今日这菜的材料可全都是取自这瀑布之下湖水中的一种鱼,由于湖水冰冷,这种鱼极难生长,固然鱼肉也极是鲜美。知大哥今日要来做客,小弟昨日亲自下湖捕了数条,好今日烹饪出让大哥享用这美味。”
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有点担心地问:“既然贤弟明知湖水冰冷,为何还要下水捕鱼,没有冻着身体吧?”
南宫云却突然脸颊一红,低声说:“原来大哥还关心小弟……”
“我——”看南宫云这幅模样,一下想到那天他在苏州时的怪异举动,想说一句狠话,可话到嘴边却又不忍心了,最后只好叹口气,“贤弟,你一个男人为何要穿女装?”
南宫云娇羞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问:“大哥,我这样穿漂亮吗?”
“漂亮。”看着南宫云那张脸我没有说违心的话。
不可否认,南宫云穿女装尤其是穿这种古代女装,确实比任何女人都要漂亮,简直就是画中仙子一样。但让我对一个男人说他漂亮,这也让我也有点尴尬。
“大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道菜。”南宫云注意到我脸上表情的变化,立马指着石桌上的一道菜转移话题。
“这道菜的小土豆是山里的特产,做法是在土豆身上挖一个小洞把里面掏空,然后把鱼肉塞进去烤熟,这样既能品尝鱼肉的鲜美又吃到土豆烤熟后特有的味道。”南宫云说完又指着另一道菜继续说道:“这道清蒸鱼做法就没有那么复杂了,小弟先是用上等的蜂蜜涂抹鱼的全身,然后用大火加小火蒸一个时辰,让蜂蜜的味道融于鲜美的鱼肉中。”
光是听南宫云说这两道菜的做法我已经目瞪口呆了,原来鱼还可以这样做,真想马上尝尝其中滋味。
“大哥不必着急,待小弟将最后两道菜介绍完毕。”南宫云轻笑一声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指着剩下两道菜中的其中一道说:“这道烤鱼,小弟在烧烤的时候,不停在鱼身身上刷小弟酿制的杨梅酒,所以大哥一会吃这道鱼的时候可要注意了,它除了有鱼肉鲜美的味道之外,还有杨梅酒独有的滋味。”
“哈哈!”南宫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一声大笑,看着我一脸神秘的说:“至于最后一道菜,小弟就不介绍了,大哥你可先品尝这最后一道菜。”
听完南宫云的话,心想这最后一道菜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看着不过也就是很普通的水煮鱼片而已。我微微皱眉,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入口中,只觉鱼片一入口中就滑不溜秋地进入喉咙然后经过食道滑到胃中,跟着只觉得食道里一阵火辣辣的感觉,额头上出现了大片的汗珠。
南宫云见状连忙给我倒了一杯酒,我抓起酒杯什么都不管一口饮尽,胸腔中火辣辣的感觉才消失不见,然后是一阵冰凉的舒爽,浑身的毛孔像被冷水激了一下,简直太刺激了。
“呵呵!”南宫云见我如此享受模样,轻笑一声说:“大哥,这最后一道菜是用山里最辣的野山椒做的水煮鱼片,这种辣椒正常人吃一个都受不了,但如果用它做出水煮鱼片,配上我自己酿制的果酒,那简直就是人间最美的享受。”
“贤弟,果非凡人,如此吃法恐怕只有贤弟才能想得出。”我不得不叹服南宫云在饮食上面的考究。
“这世上能让我亲自下厨的人,也只有大哥一人。”南宫云忽然如此说,端起酒杯向我敬酒,“来,大哥,你我再饮一杯。”
我与南宫云一杯酒下肚后,我已迫不及待想去尝试其它三道菜的味道了。结果每一道菜入口,简直是让我欲仙欲死,从来就没有吃过这等的美味佳肴。由于南宫云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我不知不觉也陪他喝了好多酒,竟把来找聂小倩的事情给丢在脑后了。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都有些醉意。南宫云站起身走到我身边靠着我坐下,把头挨在我的肩膀上,可能是因为现在有点酒醉的原因,我也没有在意他这样的举动。
“大哥,今天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南宫云在我耳边轻声问。
“喜欢。”
“那我漂亮吗?”
转头看了一眼南宫云的脸,现在比任何女人都要漂亮的脸,我竟看得有点呆了,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醉醺醺地说:“漂亮,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女人都漂亮。”
南宫云没有预料到我会做刚才的举动,靠在我肩膀上一下愣住了,良久才怯生生地问:“那……大哥……你喜欢我吗?”
刚想开口说喜欢,你这么漂亮,我当然喜欢你啊!我却一下意识到身边的南宫云是个男人并不是女人,连忙站起身退后了两步,酒也醒了一大半。
“贤弟,对不起,刚才是大哥鲁莽了。”
南宫云也连忙站起身,看着我说:“不,大哥你不必如此,小弟喜欢你刚才那样。”
“可……可我们不能这样做!”我叹了口气,心说我的贤弟南宫云啊,你要是个女人该多好。
“是因为我不是女人吗?”南宫云一脸深情地看着我,我却把头转过去不敢看他炽热的目光,也没有回答他。
“如果大哥你喜欢我穿女装的样子,小弟可以一直为大哥穿女装。”南宫云来到我身边,趴在我肩膀上说:“我可以为大哥做任何事情,包括死我也愿意。”不想回答他的话,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个古装美男子,只好任由他趴在我肩膀上胡言乱语。
“杨祁!”
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是聂小倩的声音。这个时候聂小倩刚好被唐装美女带了过来,看到聂小倩我面露大喜,一把推开南宫云靠在我身上的身体,径步来到聂小倩身前拉住她的手问:“你怎么样?他没有伤害你吧?”
“没有。”聂小倩微微一笑,然后把目光看向我身后的南宫云,向我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我转身看向南宫云,此刻他双眼通红的看着我和聂小倩,深吸了一口气,对聂小倩说:“没事,我们先走吧。”说完拉着聂小倩就要离开,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带聂小倩走吗,现在见到她正好该完成我来这里的目的了。
“大哥!”见我要走,南宫云立马喊了一声。
“唉!”我叹了口气,对着南宫云摇摇头,“贤弟,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今日一别,你我后会有期。”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在表明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大哥,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离开我吗?”南宫云凄凉地说:“难道大哥,就一点都不在乎和小弟的情义?”
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叹了口气心一横,拉着聂小倩的手便转身欲走。
“大哥!”
身后传来南宫云更加凄凉的声音,仿佛我这一转身已经伤透了他的心。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拉着聂小倩的手直接迈开步子便走。
“啊——”
就在我转身刚要迈开步子的时候,身边还没转身的聂小倩忽然惊叫了一声,连忙转身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南宫云站在凉亭靠悬崖的一边,一副欲要跳下去的模样。
“贤弟!不要!”我高呼了一声,甩开聂小倩的手向南宫云冲去,然而已经来不及,南宫云已经跳了下去。
我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向南宫云扑了过去,正好抓住了他身上的红色衣衫,结果却因为南宫云身体下沉的重量太大,导致我也被一起拽了下去。
现在,我和南宫云的身体向悬崖深处坠落。
“大哥,你为什么要救我?”南宫云抱着我的身体问。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叹口气说:“贤弟,你为什么这么傻!”
“大哥,是我害了你,害你陪我一起死。”
“能和大哥一起死,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大哥,你后悔吗?”
听着南宫云的话,脑海中不禁浮现那晚我和南宫云在复兴公园结拜的情景。
月光下复兴公园的草地上,我和南宫云双膝跪地,仰头望天。
“苍天在上,小弟南宫云。”
“愚兄杨祁。”
“就此结拜为异性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最后那句“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在我的耳边一直回荡,眼前的画面再次回到和南宫云抱在一起还在空中下坠。我将南宫云的头搂在怀中,在他耳边说:“贤弟,我不后悔陪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