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府城外的赈灾棚里,躺着一个9岁的孩子,衣不蔽体,皮包骨的瘦,非洲难民似的触目惊心,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旁边还有一个更小一些的孩子,略7岁的样子,她木木的坐在地上,眼睛紧紧的盯着躺着的孩子,生怕她断了气。
奚姗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妹妹奚研这么木愣愣的表情,她抬起酸软的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姐姐没事,别担心。”
奚姗虽说芯子是个成年人灵魂,但身体年龄只有九岁,这一路护着妹妹跟着村里人逃到府城,住进了朝廷安排赈灾的棚子里,支撑着她的信念一下子没了,就像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了,当天就发热倒下了。
“阿研乖,过来扶姐姐坐起来。”奚姗躺了这么久,况且还是在铺了干草的地上,觉得腰都快断了。
奚研小小的脸上有了些表情,一边起身扶着奚姗站起来,一边说:“姐姐坐起来把粥喝了吧,杨婶带我过去排队领回来的。”杨婶是以前同村的婶子,有一个儿子叫虎子,跟奚研一向要好,这一路逃难过来,原来胖胖的小家伙瘦的不行了。
奚姗看着奚研端过来的粥,很稀,米粒少得可怜,清晰可见,她叹了口气,这么差的吃的,也是她来到这个时空吃到的最好的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正是飓风横扫村子的时候,原身险些被倒下来树砸到,逃过了大树却逃不过宿命,在躲大树的时候绊倒了脚,一个狗吃屎扑在地上,额头触在小石头上,当即就流血而亡,让来自异世在工地上被高空坠物砸死的奚姗捡了漏。
奚姗虽捡了一条命,但原身身体因失血太多特别虚弱,又紧接着长途跋涉,背井离乡的逃难,好在还有父母的照料,没有一命呜呼。
原身的父母却是为了姐妹两人,生生的饿死在了路上,一同逃难的同村人帮助姐妹两埋葬了父母,又一路到了府城。
父母的死对年幼的妹妹奚研影响太大,一路上都闷闷的、木呆呆的。还挣扎在要被饿死的边缘,奚姗又病倒了,也没人去关心这个年幼的孩子。
奚姗喝了粥,由妹妹扶着走出了棚子,她还没有看看这个由官府建来安排灾民的地方呢。
只见整整齐齐一排排的棚子排列着,衣衫褴褛的灾民们穿梭其中,有人生火熬着药,这些都是自发过来帮助灾民义诊的大夫开的药,奚姗就是吃了他们的药捡了一条命。
这个时候最外侧的棚子正是大夫们义诊的地方,奚姗带着妹妹走了过去,奚研指着棚子里一个穿着青布长衫,胡子花白的老者说:“就是这位大夫给姐姐看的诊。”
奚姗看着里面人不多,老大夫坐在临时搬来的书案上写着什么,待他搁了笔之后,奚姗才带着妹妹走进去。
“奚姗谢大夫救命之恩。”奚姗俯首作揖,半鞠躬的姿势。
黄大夫闻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她低着头看不清脸,身为女子,用的却是男子的礼仪,想着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不通礼仪也正常,只这么看着,倒也身姿洒脱态度诚恳。
他一时没认出来这是哪个病人,看到旁边的奚研才让他想了起来,这个一直木呆呆的小女孩让他有些印象。
“小姑娘醒了,醒了就好,这几天要多休息,不要过度活动。”
“谢谢大夫,我已经好多了,我看您这儿挺忙乱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奚姗看着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人虽少,东西却堆了一地,显得乱糟糟的。
黄大夫察觉到奚姗的目光,确实很乱啊,尴尬的笑了笑,但是都是些药材和药材单子,不识字的人只会越弄越乱,没有多余的人手,他也只好就这么乱着。
奚姗看出来黄大夫的顾虑,便说:“我认得几个字,不会给你添乱的。”
“哦,小姑娘还认得字,那太好了,这些胡乱堆着的药材单子就拜托你了。”黄大夫也不客气,说完就回到书案前继续埋头苦干。一般灾后容易引发疫情,他得有所防范才是。
奚姗带着妹妹开始收拾整理,原主和妹妹都是认得几个字的,原主的父母虽说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却也没有把女儿当赔钱货的想法,村子里有私塾,隔壁的虎子也被送去读书,奚研跟虎子关系好,一来二去认识了一些字,原身的父母干脆花钱弄了一些启蒙用的书籍在家给姐妹两识字用,这个年代还没有印刷术,书籍都是手抄本,价格也很昂贵。所以一个简单的农户之家可以给女儿买书学字,实属难得。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姐妹两才全部整理分类好。
“姗姗姐姐、阿研 你们在这儿呀,姗姗姐姐你没事了吧,你这几天一直病着,阿研都急坏了,都不跟我去玩了。”奚姗刚带着妹妹出来就遇到了一群小男孩,说话的正是虎子。
“姐姐没事了,虎子你爹娘在吗,我找他们有点事。”奚姗对着正跟阿研挤眉弄眼的的虎子说。
听到问话,虎子立马收起了鬼脸,乖乖的答道:“爹爹进城了,娘亲在呢。”
进城?奚姗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点,流民一直被关在城门外,是不许随便进城的。
“虎子,你能带姐姐去找你娘亲吗?”
“可以啊,姐姐我带你们去。”小孩子虽然瘦了一大圈,但是笑意盈盈,一脸天真。爹娘俱在,他还没有感受到人生剧变,这场灾难,对于虎子来说,可能只是少吃少喝,挨饿受冻的几个月,但是对于奚研来说,那是一辈子的伤痛,奚姗不是原主,她只是感叹于灾难的无情,普通老百姓在灾难面前的无力,也心疼阿研这么个小孩子所承受的痛苦。
杨婶正烧着火煨着一个小陶罐,走进了,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姗姗醒了?刚醒怎么就到处跑,赶紧进来坐。”说是坐,其实是一样的干草铺地。
“婶子,虎子说杨叔进城去了,官府放人进去了吗?”
“你叔是跟着黄大夫的伙计进城的,有黄大夫的招牌在才能进城呢。听黄大夫说,官府对咱们流民的安排也快下来了,听说这几天咱们圣人早朝就在讨论怎么安置咱们呢。”杨婶一边说一边拿着一个有着缺口的陶碗盛了药端过来。
“来,虽然醒了,药还是得喝,才能去病根呢。”奚姗这才知道原来是给她煎的药,想来她病倒这几天煎药喂药都是杨婶,她心里觉得暖暖的,接过碗吹了吹捏着鼻子一口就喝了。
“婶子,明天我也想进城看看,拜托你帮我照看下阿研。”
“你一个小孩子,进城干什么,你怎么进去。”杨婶问道。
“婶子,我爹娘没了,妹妹还小,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棚子里,我想进城去看看,有没有赚钱的路子,不拘什么打扫洗衣都可以。婶子,刚才我才从黄大夫那里回来,我知道,咱们这里流民多,生病的也多,黄大夫的伙计每天都要进城拿药的,我可以去求黄大夫,让他捎上我,婶子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杨婶听奚姗说起爹娘,想着两个小孩子没了父母,姗姗小小年纪要养活自己还要照顾妹妹,一阵心酸。但还是不放心奚姗一个人进城,便说:“你叔回来了我跟他说,让他陪你去,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