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被父母抛弃,六岁被养育自己的姥姥丢到街角不闻不问,司徒染无数次反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十二岁时,薛明拉着自己的手,沙哑的嗓音像钉子一样定入自己的内心。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有些孩子从一出现开始,便注定是不被期待,不被爱的,所以我们要更爱自己,把所有失去的东西,一点一滴拿回来!
说这些话时,薛明眼中的暗淡与失落,让司徒染永生难忘。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司徒染决定要给这个男孩,毕生的温暖。
可是,司徒染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出生是被期待,被爱的,是带来骄傲与喜悦的。
自己由始至终都不是一个麻烦与灾难。
那些从小埋藏于内心,根深蒂固的自卑与自我嫌弃,终于得到了解放。
抹了抹眼泪,飘入房中,司徒染也想看一看自己母亲的绝代风华。
布置得当,奢华大气的房中,自己的母亲流光神女静静的躺在床上,虚弱无比。
可越是虚弱,越是显得她温柔似水,美丽至极,仿佛眉眼中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有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自己这母亲,全身上下都泛着不可亵渎的仙气,她的美,在骨、在皮、更在于周身流动的气息。神圣不可侵犯。
在原主的记忆中,母亲的早产是由于静妃,听说当时父亲暴怒,静妃一族直接被先皇南宫云天覆灭。
可先皇南宫云天明明还守在母亲的门外,司徒染心生困惑。
静妃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温文尔雅的先皇手段如此血腥暴力。
想了想飘到床边,司徒染慢慢趴到母亲身边,明知道无法触碰,可就是想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离得近了,感受着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柔与祥和,司徒染这段时间里的,暴躁,无力,各种忧思都慢慢消散,心中清静自然。
不一会,父亲便抱着刚出生的自己来到房中,一起前来的还有先皇南宫云天。
比起父亲的欢喜与期待,先皇南宫云天则显得忧心忡忡。
再三犹豫下,先皇南宫云天小心翼翼的开口,流光,真的没有办法补救了吗?
司徒染疑惑的将目光转向母亲,补救?补救什么?
床上的母亲虚弱的摇了摇头,尸身尽毁,灵识消散,已是回天乏术。
司徒染看着先皇南宫云天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消散。绝望的让人心寒。
父亲似乎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先皇南宫云天的肩头。
三人集体沉默了,没有人在开口说话。
许是空气中的气氛太压抑,刚出生的自己大哭起来。
先皇南宫云天从父亲手中接过大哭的自己,苦笑了起来,她一走,你便来了,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我曾想给她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最尊贵的地位,可现在看来,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还好,你来了。
你是因为她早产的,你一出生便能引漫天祥瑞,百鸟来朝,定是个天生尊贵的主,是我南朝的福星。
不知啊凌,取了什么名?
母亲的目光随着先皇南宫云天看向父亲,满是柔情。
父亲沉吟了一会,说道,染儿,司徒染,不过,我不是希望她不染纤尘,高高在上,我期望她,染尽天下色,不忘初心,见世间丑恶,不改初衷。
我期望她的人生,尽管波澜起伏,磨难重重,有着不可避免的伤痛,依旧不改本色,不添丑恶。
司徒染,好名字,这个孩子与龙儿有缘,甚得吾心。
南朝最尊贵的封号都是以王为辅的,那就赐染儿封号璃玥,享嫡公主特权,将来南朝不论那位皇子继承王位,她都是独一无二的的王后,不可更替。
不同与旁人的震惊与高兴。父亲与母亲对视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
司徒染看着眼神复杂的二人,心中了然。
神女之女,天命不凡,自己将来的人生注定充满斗争与磨难,二人其实心知肚明。
是爱吧,想让自己的孩子有美好的一生,才妄图逆天改命,让有灵的植物幻化成人代替自己的孩子受难。
司徒染伸出手,想抹平母亲微微皱起眉头,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透明,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己紧紧握住的衣角,终究还是消散了。
明知是幻境,可司徒染还是希望永远沉浸在这个幻境里,不再醒来。
心中的失落和孤独,压得司徒染喘不过气来。
画面一转,司徒染身处悬崖,寒风刺骨,却也抵不住心底的寒冷。
不远处,薛明与周倩紧紧相拥,那双曾给过自己无限温暖的眼睛里满是嘲讽。
周倩也褪去温柔软弱的伪装,眼神中满是得意与凌厉。
自己最爱的人,最信任的姐姐,从始至终不过是在利用自己。
绝望吧,绝望是什么滋味,万蚁噬心,百鬼掐骨,天地万物都失了归途。
司徒染看到自己在笑,眼神悲凉,声音沙哑。
当初太痛苦,没有注意,如今以灵魂体的身份重温当初的一切,司徒染发现薛明与周倩真的很相配。
一样复杂,一样虚伪,一样的不择手段,甚至眼神中的光泽都那么相似。
薛明,你说过,我们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更要学会自己爱自己,可如果你只爱自己,又怎会有人,愿意,爱你。
我们失去的,更不应该去抢夺别人的。
这一次,是你,是你们,配不上我的爱,配不上我的恨。
这一生,我不悔、不怨、可若有来生,我期望不识、不知、不相见。
看着自己义无反顾的跳下悬崖是什么滋味,司徒染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大喜大悲、大彻大悟、随着身体坠落悬崖,司徒染逃不出这个幻境。
风声消散,回到原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着眼前将自己玩弄于掌心的男子,司徒染慢慢笑出声来。
好玩吗?
看着司徒染眼中的杀意,男子淡定道,还行!
即是生死劫,不经生死那成劫。
小丫头,你还太小,心气太高,悲喜太甚,执着太深,历不了这生死劫。更承受不了雷劫。
我知你天赋高,但你经历少,心性不稳。
我便是为此而来。
司徒染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满是疑惑。
撇开眼神,男子凌厉的掌风劈出,无法躲闪的司徒染瞬间筋脉尽断,丹田破碎。
倒下的司徒染,满眼的难以置信,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子撤去法术,面容不再模糊,看着面前青丝蓝瞳,颈上布满龙鳞的男子,司徒染再也支持不住,陷入昏迷。
手指怜惜的拂过司徒染的脸颊,男子满眼愧疚。
筋脉尽断,丹田破碎,定是痛到极致,可唯有如此,才能躲过生死劫。
你天生尊贵,本应受尽宠爱,无数人想把你捧在手心,伴你成长,我亦是如此。
可惜六界动荡,灵柱已现裂痕,你肩负的责任太深重,我们不得不逼你成长。
自怀中取出锦盒,撕下灵符,将锦盒放置在司徒染身上,男子起身消失。
筋脉尽断,丹田破碎,躺在床上的司徒染猛然吐了一口鲜血,让一旁守候的季叔生生急红了眼。
丹田破碎仿若剜心,筋脉尽断亦是痛入骨髓,明明有血龙草相助,为何还会如此。
匆匆赶来的苏哲羽亦是满眼震惊,自责不已。
银针飞舞,封住几大穴位,血龙草的药力再次重塑筋骨,可丹田已毁,无可挽回。
东泽大陆的修炼者,丹田受损,便只能成为无法修炼的废人。
自家小姐好不容易可以修炼了,为何会如此,一次雷击,为何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季叔自责不已,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羽柔站在一旁,满眼泪水。
自己天赋不高,实力稍低,可最擅玩弄权术,洞察人心。
以自家小姐的心性,如若从此无法修炼,对她该是怎样的打击啊!
即使小姐不说,自己也看得出来,小姐内心极其胆小软弱,没有安全感,实力是她保护自己的支撑。
没了这支撑,小姐该会多恐惧多难过。
从今以后,自己必须寸步不离的守在小姐身旁,不让她恐惧亦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极致的疼痛让司徒染醒来,看着自责的季叔与苏哲羽,还有满眼泪水的羽柔。
司徒染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不想让众人担心。
可她苍白的嘴唇与脸颊,浸透衣衫的汗水让众人揪心不已。
虽然自己很想杀了那奇怪的男子,可司徒染不得不承认,如若真的历劫,自己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烈。
苏哲羽看着虚弱的司徒染,心中自责到了极致。
丹田受损仿若剜心,可自己却不能用药麻痹她知觉,否则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不可挽回的伤害。只能让她生生受着这剜心之痛。
半梦半醒,虚虚实实,司徒染清醒又昏迷,一日复一日。
无论外面乱成怎样,苏哲羽与季叔始终守在司徒染身边,不理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