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开门,就见沐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一看到我,原本冰冷的视线瞬时化为一池柔水,嘴角划出了一个欣喜的弧度。
“你来了。”他说着,朝我走来,我随即闻见一股浓重的酒味。
“你喝酒了?”我问。
沐山眼底间流露出些许醉意,“一点。”
话才刚说完,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往地上倒。
沐妈妈见状赶紧上去扶,一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便一脸嫌弃地捂住鼻子,责怪道:“你喝那么多酒干嘛?不知道简瞳在等你啊?”
沐山撇开沐妈妈的手,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消愁。”
“就你还消愁,谁不知道你是一杯倒。”沐妈妈又伸手拉住他,转头招呼我过来,“简瞳,你扶他回房间,明天我再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我赶忙过去扶住他,这回倒是没被甩开,沐妈妈立马不满道:“哟,敢情我是苍蝇简瞳是宝啊。臭小子!”
说着,她还冲我狡黠地眨眨眼,“快扶他回去吧,老娘现在不想看到这臭小子。”
我不自然地笑着点点头,扶着沐山艰难地往他房间走。这沐山人高马大的,像是整个人都在往我身上压,我扶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几次差点也被他带倒了。
沐山的房间在楼上,我扶着他站在楼下,看着这层层楼梯心里一阵绝望,再回头看沐妈妈,发现她正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们,我刚想求助,谁知她“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先去睡觉了,简瞳辛苦你了”,就越过我们自己上楼了。
这大概就是亲妈吧。
看着沐妈妈离去的身影,我提了一口气,将沐山的手搭在我肩上,像救护伤员一样扛着他就往楼梯上走。沐山一直闭着眼没吭声,我像扛着个麻袋一样拖着他,举步维艰地上了几级楼梯,好不容易上到中间拐弯的地方,正想歇一会儿,转头一看沐山,发现他虽然依旧双眼禁闭,嘴角却明显上扬,露出一个强忍着的笑。
大爷的。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小子竟然是装的。
我把他的手往肩上拉了拉,刚一站起来就“啊”了一声,蹲下去捂住脚踝叫道:“哎哟我的脚崴了,疼疼疼疼要死要死要死——”
沐山这下不装死了,立马也跟着蹲下来问:“没事吧?”
我看他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烂醉如泥的样子,便接着演,“我估计走不动路了,你自己回房间吧,嘶……这脚估计是废了……”
沐山见我疼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崴哪了?我看看。”
“你看了也不会好啊。”我死死捂住脚踝不让他看,委屈道,“这下好了,拖着个行动不便的人上楼,搞得我自己也半身不遂了,我好惨啊!好惨!”
话才刚说完,沐山便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我吓了一跳,连忙让他放我下来,沐山没吱声,直到把我抱到他床上才把我放下来。
我才一落地就立马站起来,尴尬地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扭了两下脚腕,“呃,好像不疼了。”
“你好的倒挺快。”沐山的笑容中明显带着一种“我知道你是装的而且你根本斗不过我”的嘲讽。
我干笑两声,“你今天喝多了,就早点休息吧,其他事明天再说。”
说完就准备往门外走,谁知脚才跨出一步,就被沐山拉住,我一个重心不稳,跌在他怀里。
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与微熏的酒味混杂着钻进鼻子,我的心顿时跳的很快,沐山的脸此时离我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他低头注视着我,眼中明显带着浅浅醉意,我靠在他身上,甚至能听见从他胸膛传来的雷鼓阵阵。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只感觉他的脸越凑越近,在与我咫尺之时,我突然挣扎了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那个兄弟你好像喝多了。”我好不容易站直身体,就往后退了好几步,心跳还是很快,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烫得不行。
沐山没有动,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晌,他才问道:“你是不是,和那个人……”
“没有。”没等他说完,我便抢先否认道,“那天我俩发生了矛盾,他只是想整我。”
沐山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说不清究竟是相信还是怀疑。
对视了许久,他才缓缓说:“我觉得你变了,变得好像会保护自己了。”
我浑身一震,感觉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紧接着,脑海中像忽然打开了一段视频,画面中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以及他模糊的侧脸,回忆中是他冰冷的声音:“你完全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可是她需要。”
一种莫名的痛苦与愤恨瞬间包裹住我,我看着沐山的眼睛,问:“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他同样看着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欢以前的你,以前的你需要我来保护。”
不知为什么鼻子忽然一酸,我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狼狈,我没有再说话,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我完全来不及思考刚才出现在回忆中的男人是谁,只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冷贯穿全身。
“简瞳。”许久,他才说,“你知道,我一直……”
他没有把话说完,脸上的醉意越发浓重。
“我知道,你还没忘记他。”
他苦笑一番,低垂的眸子中透出一种悲哀与无奈。
下一秒,他闭上眼,从床上倒了下去。
我在原地愣了愣,走过去试探性地叫了他两声,没反应,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拍了他两下,仍是没反应,转念一想要是他再起来耍酒疯就不好了,于是我干脆把枕头拿过来垫在他脑袋下面,又拿被子给他盖好。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我擦掉险些落下来的眼泪,自嘲地笑起来。
“对不起。”我说。
我知道你真正在乎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
我缓缓往门外走,捡起刚才遗落地上的文件袋。
上面写着两个名字:周霄、齐万洲。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在,四个人都坐在自己桌前不说话,气氛沉重得有些奇怪,见我进来,表情都变得更凝重起来。
我看她们这个样子,就问怎么了。几个人都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室友才抬起头问我:“简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我也看着她,心想我瞒着你们的事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件?
她见我没说话,就继续道:“这几天晚上我们大家都在做同一个噩梦,张熠又被缠上了。自从万倩疯掉以后,奇怪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了,你和万倩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现在也应该说清楚了吧?”
这么说,那天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红鬼,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想办法救张熠。一种愤怒涌上心头,我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们都看到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推锅的时候才愿意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
那个室友被我说的恼羞成怒,反驳道:“你不也在装睡吗?说别人之前怎么不好好看看自己!说到底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和沐山把万倩害死了,现在能发生这种事吗!”
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的电话是自己响的吗?我不想和你吵,出了事就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的人不配和我吵。”
那室友还想说话,被张熠吼了一句给镇住了。
“你们别吵了!那东西是冲我来的,和简瞳没关系,我也相信万倩不是她害死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别没事儿在这瞎逼逼。”
张熠这话一出口,其他人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平时宿舍里人缘最好的就是她,大家也都把她当成男人看待,加之她每逢休息时间就总往外面跑,所以从不参与宿舍争斗,也没人敢和她较劲。
话头被掐断,宿舍重新恢复了安静,大家都没有再说话,但我始终很在意那个室友所说的“大家都做了同一个噩梦”是什么意思,自从那晚遭遇红鬼时间后,我一直都没遇到什么灵异现象,相反这几天还都睡的挺好,张熠今天也没跟我说过噩梦的事,不知道这个“大家”是不是也包括她。
我环顾宿舍,见大家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这种气氛下似乎已经不太适合再开口询问。我坐在自己的桌前,感觉有些心烦,于是拿起手机给张熠发了条消息。
——刚才谢谢啦。
张熠很快就回复了。
——没事儿,那个红衣鬼的事确实是你一直在帮我,那天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至于你和万倩的事,我也就不问了,她纯属自作自受。
我看着她发来的文字,心里很是感激,果然这时候还是真朋友靠谱。我现在被骂成狗,得罪了沐山又惹毛了洛秋水,回到宿舍还被室友怀疑,我要是脆弱点,恐怕晚上要抱着枕头哭了。
我接着问。
——对了,你这几天晚上也做梦了吗?梦见什么了?
——我这几天没做梦啊,睡得还挺好的。不知道她们梦见什么了。
这么说,只有我和张熠没做梦,又或许事实并不如那个室友所说的“大家都做了同一个梦”,她之所以这么说,难道只是为了吓吓我,迫使我对大家说实话?
现在宿舍已经乱成一锅粥,除了张熠,其他室友似乎都已经对我抱有很深的戒备和怀疑,我如果再不把事情查清楚,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我可能就要被她们联名赶出宿舍了。
——万倩的事我会找个时间和你细说。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晚上睡觉的时候警觉点。
消息发出去,我想了想,又问张熠:你之前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