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来到百味楼斜对面的巷子里。
温清竹抬头,望着那金碧辉煌的招牌,门口却只亮着几盏灯。
皇后丧期刚刚过了不久,百味楼虽然开张了,但是来的人并不多。
“绿陶,我们进去。”
绿陶还没回话,温清竹已经走了出去。
她只好快步跟上。
见到有人过来,门口的小二连忙上前。
“客官,里面请。”
温清竹压低了嗓音道:“带我们去朱雀七号房。”
领头的小二怔了怔,迟疑的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有预定?”
早知道小二会问这个,温清竹侧首。
绿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圆形小令牌,竖着举在小二的跟前。
小二定睛一看,神情顿时恭敬,躬身请道:“小姐,里面请。”
跟着小二一路穿行,过了好几个走廊和中门,他们才准备上二楼。
“小姐,仔细楼梯。”小二走上了几个阶梯,侧首提醒温清竹。
温清竹微微点头,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脚步平稳得如履平地。
刚走到一半,温清竹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窥视。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
但是她不能回头,百味楼里,来得非富即贵。
现在的她,还不能暴露身份。
终于走到了二楼,温清竹跟在小二的身后,进到朱雀七号房里。
扫视了屋内一眼,满目皆是奢华而低调。
“你下去吧,有事情会叫你的。”
小二依言退下,出去时顺手关好门。
温清竹取下幂蓠,走到窗户边,打开了一条缝。
透过缝隙,眼前是视野宽阔的长乐湖,湖面上停着几艘船舫。
每个船舫都大气精美,造型各异的花灯点缀其上,给孤寂的夜色平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其中,靠在岸边的一艘苏式船舫,离她们最近。
温清竹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艘船舫,心里推测着。
若她是辛侯,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帮吴善呢?
吴姨娘的哥哥吴善,在吴家没落之际,借着辛侯的势力自立门户。
这两年,应该是吴善升迁得到重要的时候。
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温清竹猛然回头,绿陶立即出声:“是谁?”
“小的是给小姐送点心过来的。”
这声音是刚才领她们进来的小二。
绿陶望向温清竹:怎么办?
温清竹关好窗户,坐回桌边,带上幂蓠,然后抬了抬手。
绿陶这才上前,打开门。
小二手里端着两碟糕点,笑意连连。
“我们没叫点心!”绿陶皱眉,发现这些点心有些眼熟。
小二笑着解释:“是一位公子送给你们的。”
绿陶双手抓着门框,拦着不让小二进来,拒绝道:“我们不用!”
“可,可那位公子说,一定要让小人送进你们房间……”小二一脸为难。
坐在后面的温清竹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便出声道:“收下吧。”
有了主子命令,绿陶松开一只手伸过去:“给我吧。”
拿过点心,绿陶重新关上门,然后把东西送到桌上。
温清竹望着托盘里的豌豆黄和驴打滚,嘴角泛起冷笑。
怪不得刚才她的感觉那样强烈,竟然是他!
绿陶站在一旁,望着桌上的糕点,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些糕点,是不是和那天九少爷送过来的一样?”
“是。”温清竹的声音冷如寒冰。
绿陶一惊:“那送这东西的人岂不是是宫里的——”
她的话没说完就打住了。
沉默了片刻后,温清竹才悠悠的开口道:“你猜的没错,送这个给我的人,正是五皇子姜远成。”
得到验证后,绿陶惊得捂住了嘴。
她家小姐怎么和五皇子认识?
温清竹并不多解释。
只是现在的姜远成,在宫里如履薄冰,根本没有任何权利。
能显示他与众不同的,也就这些微不足道的点心吃食罢了。
温清竹起身回到窗边,看着那艘船舫。
辛侯原名辛敞。
此人奸诈圆滑,靠着特殊手段得了寿王的欢心。
五年前,当时丽太妃还未病逝,寿王替辛敞求了一个侯爵。
因是寿王百般请求,皇帝就随手封了个辛侯。
虽然这个爵位只是个名头,但他辛敞就借着这个名头,踩着寿王上位,成为了皇帝跟前的馋臣。
眼前的这艘苏式船舫,正是辛侯独有的船舫。
半个时辰后,那艘船舫有人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温清竹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辛侯。
辛侯身边,有个人哈腰低头扶着他,防止他摔倒。
又看了一刻钟,辛侯和那人进到船舫里头。
温清竹还是没有看清楚那人是谁。
叹了一气,她关窗转身,戴好幂蓠,吩咐道:“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
两人叫来小二,付了银子,转身下楼。
温清竹刚刚走下楼梯,忽然发现有人在对面的楼上看她。
抬头一看,站在栏杆边的,正是姜远成。
他遥遥的望着这边,敛眉审视着温清竹,猜测着她到底是谁。
隔着幂蓠,姜远成完全看不到眼前的女子,有什么特征。
不过短短的一瞬间,温清竹的恨意倾泻而出。
双手紧握,银牙紧咬,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前世的仇,她一定会报!
没有任何留恋,温清竹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她们终于走出了百味楼。
温清竹本想直接回去,可她突然汗毛倒立。
多年来的警觉心,让她马上猜测,有人在暗中跟踪她们。
“绿陶,你跟我走。”温清竹沉了沉心,她们必须甩掉背后的苍蝇。
两人改变了方向,开始在巷子里绕来绕去。
然而,跟踪她们的人并不简单。
绕了半个多时辰,身后的苍蝇依然如影随形。
绿陶额头已经冒出冷汗,因为她也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她们。
她很想问问温清竹该怎么办。
但温清竹越走越快,绿陶完全分不开心神。
所以她只能全神贯注的跟着温清竹,才能保证不落下。
又走了一刻钟,两人的体力快要到了极限。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用毒的时候,身侧有人突然出现,伸手一拉。
她瞬间被拉进暗巷。
温清竹条件反射的手腕一转,藏在袖子里的毒药顺势甩出。
鼻尖突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急急收住手,可药粉还是散落了一点出来。
“七小姐,得罪了!”
是傅烈!
傅烈先道歉一句,然后迅速抬手揽住她的腰。
脚尖点地,凌空飞踏几步,他们站在了屋檐上。
抱着她的傅烈,紧接着拐了一个弯,开始飞檐走壁。
温清竹耳边不断的响起风声,身体急剧的起起落落。
为了保住平衡,她主动伸手抱住傅烈的腰。
手心贴到他的后腰时,他的身体明显的一僵。
温清竹心底的异样情绪再次浮现。
两刻钟后,他们落在一处偏僻的屋檐下。
傅烈落地时,脚步不稳,但他还是迅速的松开手。
温清竹刚刚站稳,只见傅烈捂住腹部,单膝跪地,额头冷汗直冒。
“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温清竹赶忙从身上摸出解药,蹲身递过去。
吃下解药后,傅烈身上的毒性快速消散。
慢慢的站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温清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你以后要是要夜里出门,让叶妈妈告诉我一声,我来接你。”
听到他的话,温清竹的心头一暖,眼睛顿时湿润。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担心她的安危。
“对不起!”温清竹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滚滚落下。
傅烈见到她哭了,一下子慌了神。
抬手又放下,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哭了一会儿,温清竹摘下幂蓠。
月光下,温清竹的小脸,梨花带雨,就这么撞进了傅烈的眼里,直达心底。
两个人互相凝望着彼此。
久久的,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身边的屋檐上,有人跳了下来。
“主子!属下把绿陶姑娘成功带回来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跟着傅烈身边的人东子。
绿陶一把推开他,匆匆跑到温清竹跟前,从头到脚的检查一遍。
直到发现温清竹脸上有泪痕,绿陶瞬间暴走。
她抹了抹眼底未干的泪水,转头冲着傅烈大吼:“你对我家小姐做什么了!她怎么哭了!”
傅烈始终看着温清竹,张了张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绿陶,我没事。”温清竹走上前来,拉着绿陶的手。
“怎么没事?奴婢都快吓死了!”绿陶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现在能保持镇定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温清竹轻轻的抱住她,任由她在自己的肩膀上抽噎。
等到绿陶的情绪稳定下来,温清竹这才转身,福身道谢:“傅公子,清竹欠你一个人情。”
傅烈急忙摆手:“七小姐客气了!是在下本就欠小姐的恩情!今天救你,本就是应该的。”
温清竹知道他的性子,不再多说,但这恩情必须要牢记心底。
接着,傅烈主仆把温清竹主仆,悄悄送到温家西北角的小院。
再次谢过傅烈后,温清竹带着绿陶回到燕园。
今晚的燕园格外的安静,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发现她们。
回到东院后。
茉莉匆忙迎接上来,喜极而泣,急急的说道:“小姐!你们终于回了!刚才吴姨娘和四小姐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