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温清竹翻来覆去睡不着。
绿陶在外间听到了响动,悄悄起身走到屏风外。
“小姐,您还在想三爷的话吗?”
“嗯。”
温清竹干脆坐起来,掀开被子,披上白狐裘,吩咐绿陶:“点灯,去找母亲的手札找出来。”
“是。”绿陶转身去点灯。
不多会,屋子里便亮堂起来。
温清竹坐在小榻上,绿陶取来一本泛黄的手札。
翻看了半个时辰后,温清竹竟然发现,温叔全说的都是真的。
怔怔的抬起头,温清竹喃喃自语道:“母亲怎么会认识雷三夫人?不可能的……”
“小姐?”绿陶担忧的喊了她一句。
温清竹回过神来,望着绿陶道:“快,去把叶妈妈喊来,我有事要吩咐她。”
半刻钟后,叶妈妈披衣进屋,慌忙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
温清竹眉目凝重道:“叶妈妈可听说雷家三夫人?母亲和她是否是密友?”
“雷家三夫人?”叶妈妈凝神细想。
片刻后,她突然惊呼:“雷家三夫人可是姓阮?”
她并不知道雷三夫人姓什么,但叶妈妈的反应,母亲的确有一个密友。
沉默半晌,温清竹扶额说道:“没事了,你先下去歇着,明晚我要去见傅公子。”
叶妈妈望了望她,最后还是决定不多问。
清晨,温清竹已经起床,绿陶替她梳妆。
茉莉在门外禀告:“小姐,二夫人和八小姐求见。”
“你让她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出来。”
温清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明明不到豆蔻,双眼却已如同老妪一般,古井无波。
梳妆完毕,到了前厅。
见到温清竹来了,何氏和温清荷连忙起身。
“七小姐。”
“七姐姐。”
“客气什么,坐吧。”温清竹抬手,自己落入主位。
双方坐下后,何氏满脸感激:“前日多谢七小姐相助,否则眀奇只怕担下大祸。”
温清竹微笑着回道:“二伯娘不用客气,这是小七该做的,眀奇是好孩子。”
何氏心里知道,温清竹对她的眀奇和清荷都很好。
但这次不一样,温家老爷都动怒了。
思衬片刻后,何氏问道:“听说七小姐在替田管事的娘开了药?可是有事要求田管事?”
温清竹一怔,随即问道:“二伯娘能和田管事说上话?”
何氏微微点头:“话还是说得上的,包嬷嬷的外孙女是田管事的侄媳妇,只不过他们都不在府里,之前也帮过田管事两次,若是七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说来听听。”
“真的吗?那刚好,我这里的确有件事想拜托田管事。”温清竹并不客气。
何氏既然来了,想必都打听到了。
“七小姐请说。”何氏一口应下。
温清竹回道:“是这样的,先前明轩住在紫明堂,日常用度总有些刁奸恶奴再使坏,我想请田管事帮忙看着一点。”
听完她的话,何氏心里一松,道:“这个简单,今日我就带信给田管事,他也在紫明堂那边,还是三爷身边的人,他肯定愿意的。”
“多谢二伯娘。”温清竹心里着实感激,起身道谢。
何氏连忙起身过去,把她扶起来:“七小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温清竹侧眼看了看绿陶。
绿陶点头,转身进到后屋。
不到一刻钟,绿陶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盖着白绸,上面放着一对玛瑙耳环,一对羊脂玉佩,以及六个小巧的金蝙蝠。
“二伯娘,这是给您的谢礼。”温清竹让绿陶送到跟前。
何氏急忙推辞:“我本就应该帮七小姐的,怎么能要七小姐的东西呢!”
温清竹抓住她的手,神色认真道:“二伯娘能帮忙,这已经用了伯娘的人情,小七很感激,毕竟是要找田管事帮忙,总不能让伯娘破费不是!”
何氏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可七小姐已经帮了这么多忙——”
温清竹故意皱眉,打断何氏:“二伯娘!”
眼见两人互相推辞,温清荷趁机抢道:“七姐姐,清荷给你带了荷花糕,你要不要尝尝看?”
“好啊。”温清竹马上转身,走到温清荷身边。
望着相处和谐的两人,何氏又欣慰又担忧。
正在这时,她身边的绿陶提醒道:“二夫人,奴婢把这些东西替您包起来?”
“嗯。”何氏最终还是妥协了。
等到她们离开,温清竹派人,通知燕园各处的管事都过来。
半个时辰后,八个管事只来了三个。
温清竹并不意外,当初月姨娘刚开始管家的时候,总共才来了一个管事。
今天来了三个管事,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你们先禀报一下各处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温清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喜。
三个管事面面相觑,心里都纳闷,这七小姐怎么都不问账目的事情?
片刻后,厨房的管事最先禀报。
紧接着,剩下的两位也禀告了各自管理的情况。
温清竹点点头,然后吩咐绿陶:“赏。”
绿陶走到管事们的面前,打开荷包,一人赏了一个五两的金锞子。
三位管事妈妈惊了惊,她们都没做什么,温清竹就给了这么重的赏赐。
三人再次相互彼此看了看,最后忐忑的谢了恩。
“嗯,你们可以下去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找叶妈妈就可以。”温清竹并不多问。
“奴婢遵命。”三位管事妈妈齐齐低头谢恩。
离开东院后,厨房的罗妈妈问着另外两位:“你们知道这七小姐是什么意思吗?”
两位同时摇头。
三人陷入了沉默,心思各异,在前院各自分开。
东院屋里,绿陶不解的问道:“小姐,她们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赏赐她们,还赏赐这么多银子?”
温清竹笑着望了望旁边的叶妈妈,她正在清点账目。
“这是收买人心,你信不信下一次,来的管事至少有六个。”
“可花银子买来的人心有什么用!”绿陶自认她已经很努力去理解了,但还是没懂温清竹的做法。
正在这个时候,叶妈妈抬起头来,解释道:“傻丫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是用银子买来的人心,只要她们为你办事,那就值,至于办什么样的事情,就看这事情值多少钱。”
“这样也行?”绿陶似乎有所悟。
叶妈妈笑道:“你以后还有得学,很多事情并不一定要忠心耿耿的人去办,大部分事情都是小事,花银子能办好就行。”
“大概明白了。”绿陶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着。
入夜,温清竹换好衣服,披上斗篷,带上幂蓠,带上绿陶悄悄的离开燕园。
一路行至西北角的小院,她们刚钻出院墙,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着紧身武夫,身材颀长,在月光下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望着来人,恍惚间,温清竹似乎看到了,他成为将军的那个晚上。
她情不自禁的嗫喏道:“将军……”
傅烈耳力极好,当即上前问道:“七小姐?”
听到他的声音,温清竹回过神来。
只见她摘下幂蓠,傅烈眼前,陡然出现一张明艳如朝阳的小脸。
“傅公子。”她的声音仿若山涧流水,潺潺悦耳。
傅烈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克制着心底的异样,侧身请道:“七小姐。”
温清竹点点头,在绿陶的帮扶下上了马车。
接着,绿陶和傅烈一前一后的上来。
傅烈坐在温清竹的对面,一抬眼,两人四目相对。
温清竹微微一笑,傅烈笔直的端坐着,脸颊发烫,不禁微微侧目,躲开她的视线。
看到这里,温清竹唇边的笑意加深。
她真的没想到傅烈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前世的傅烈,无论何时,永远是一张冷静自持的脸,极少有表情。
“傅公子?”
“嗯。”傅烈还是不敢看她,可眼前却不停的出现温清竹的模样。
今晚的温清竹,似乎格外的令人心动。
“上次事情,是清竹失手,你没事吧?”
“无碍。”傅烈的话,始终言简意赅。
温清竹微微叹气。
听到她的叹息,傅烈立即看过来:“怎么了?”
温清竹下意识的说道:“傅公子都不看我,是我不堪入眼吗?”
这话一出,温清竹自己都愣住了。
傅烈先是一怔,随即摇头:“不是不是!七小姐仙姿佚貌,在下不敢多看。”
温清竹抿唇一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傅烈夸他好看。
沉默片刻后,温清竹直接切入正题:“傅公子,这次来找你,是清竹有事相求。”
“七小姐请说。”傅烈微微抬手。
温清竹沉吟片刻,而后道:“我家出现了一片批判陛下的文章,我怀疑是有人故意送进来的,我想请傅公子帮忙查一查,温家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温家得罪的人吗?”傅烈颔首沉思。
不多会,他抬头回道:“温老爷最近在找晋升的门路,似乎和五皇子走得很近。”
听到五皇子的名头,温清竹瞬间拧眉问道:“五皇子和温家还在来往?”
上次庄先生的字帖,不是让姜远成丢了一次脸吗?
怎么姜远成还在和温家来往,总不会贪图四房的银子吧?
久久的,傅烈出声问道:“七小姐认识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