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审问了一夜,温清梅中蛊的缘由终于有了眉目。
小杏跪在地上,脑门都磕得出血了。
月姨娘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温叔全却脸色阴寒。
温清梅的卧室里,炭火停了,盖着的杯子也换了薄被子。
现在才刚刚开春,温度依然很低。
温清竹替施针完毕,只感觉这件事极其棘手。
吩咐小桃用心照看后,她走到外间去。
月姨娘见她出来,急忙起身:“七小姐,梅儿她……”
温清竹摇了摇头:“若是毒我可能还能解,但蛊的话,我有些无能为力。”
月姨娘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那,那梅儿怎么办?”
“爷,梅儿是你的亲骨肉,你一定要救救她!”月姨娘转身跪到了温叔全的跟前,扯着他的衣摆,哭得撕心裂肺。
温叔全却没有说话。
不管月姨娘如何哭诉求救,他依然无动于衷。
温清竹看着月姨娘,心里有点不忍。
在前世的时候,关于的月姨娘的记忆,她几乎没有。
唯一能确认的是,温清梅是她的心头肉,想尽办法活下去的动力。
只是温叔全有他的考虑。
蛊这种东西,在先帝快要驾崩的那段日子,是个禁忌。
先帝曾经有一位妃子,是苗疆进贡的美人。
短短三个月,后宫暴毙了好几位妃子皇子。
可死因却始终查不到,直到成妃的一个表妹进宫。
指明这是苗疆美人下蛊,故意谋害众位皇子皇妃。
同时秘密导出了先帝身体里的毒蛊,证据确凿。
缉拿那位苗疆美人时,却发现她已经自缢身亡。
不到五年,先帝驾崩。
如今的顺德帝正是从那场祸乱中活下来的。
登记之后,他立刻派人攻打苗疆,同时严谨各种巫蛊之事出现在京城。
一旦出现,斩立决。
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可巫蛊之事在京城依然是一个禁忌。
此时此刻,他们燕园出现了巫蛊,温叔全心里只怕是想牺牲温清梅。
这可不行!
温清梅一死,月姨娘就是一颗废棋。
想到这里,温清竹开口道:“父亲,这件事必须要查明才行。”
温叔全抬头看过来,眼睛里透着冰冷的寒意:“哦?怎么说?”
温清竹冷静的说道:“前几天清梅妹妹能中蛊,后几天女儿也能中蛊,说不定再过几天,父亲也——”
“放肆!”温叔全陡然厉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苗疆巫蛊,神秘又充满危险。
温叔全刚才一直没直接下令处理温清梅,就是考虑到那个下蛊的人。
“父亲,女儿只是说出自己的担心,若是病痛毒药,女儿还能帮忙解决一二,可巫蛊这种东西,女儿真的无能为力,父亲可以不考虑女儿的安危,但您的安危您必须要考虑。”温清竹郑重其事的道。
“你有办法?”温叔全其实已经猜测,有极大可能是吴姨娘搞的鬼。
温清竹点头,见温叔全没有反对,就转过身来。
“小杏,你再仔细说说那天的事情。”
小杏很聪明,知道自己将功折罪的机会来了。
连忙详细再详细的说了温清梅扑碟的事情。
那一日晌午。
温清梅在听琴轩困了好几天,难受得不行。
趁着月姨娘出去处理燕园的事情,她悄悄带着小杏跑了出去。
过年期间,温家的客人多。
她又是庶女,不敢走出燕园,就在园子里逛。
这个时候,还是春寒料峭,几乎没有什么好逛的。
但燕园的南花园那边,有几株梅树,隔着东院很近。
温清梅就到了那边去。
迎面却碰到了采梅花的茉莉。
见到温清梅来了,她即使没有采完,还是提前走了。
不多会,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飞了过来。
温清梅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蝴蝶?
小杏这几天受了很多骂,就故意都温清梅开心。
说是这蝴蝶知道温清梅要来,特意跑过来的。
温清梅一开心,非要自己去抓那只蝴蝶。
抓了好久,温清梅终于抓到了。
可是一到手里,那只蝴蝶就死了。
温清梅不开心,小杏就转移了话题,说月姨娘快要回来。
走出南花园的时候,碰到了西院的人正从厨房里出来。
听完,温清竹大概明白了。
那只蝴蝶就是下蛊的中间物。
毕竟这个时间,根本不可能有蝴蝶。
不过在温清梅去那边之前, 最开始是茉莉在那里的。
温清竹心里暗自记下了,然后继续问道:“当时你们在那边碰到西院的哪几个人?”
小杏回忆着道:“尤妈妈,还有一个婆子,不过奴婢看着很面生,可能是新来的。”
“一个面生的婆子?”温清竹眯了眯眼。
她想起了刘氏寿辰的那天,温清兰身后的那两个婆子。
那次有个婆子受温清兰指使,想要把汤泼到自己身上。
后来傅烈救了她,茉莉替自己教训了那个婆子。
原来是这样。
温清竹转头对温叔全道:“父亲,女儿大概知道是谁了?如果父亲能让曹管事和田管事帮我一下,女儿保证抓到下蛊之人。”
沉默了一会儿,温叔全多方考虑,最终还是同意了。
现在吴姨娘帮了温冠斌,温叔全轻易不敢动她。
可温清竹以燕园家事为由,动一动吴姨娘还是手到擒来的。
父女两人出了听琴轩,到了金松阁。
屏退下人后,屋子瞬间寂静起来。
温清竹俯首等着温叔全问话。
温叔全静静的看着她,心里组织着语言。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世家都卷了进去。
甚至温家都不例外。
静默了半天后,温叔全缓缓的开口问道:“雷三夫人离开后,你一直在呆在雷家的别院里?”
温清竹恭敬的回道:“回父亲,是,女儿一直呆在温家的别院里,雷六小姐陪着我。”
温叔全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自己的这个女儿,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半晌之后,温叔全抬了抬手:“你先回去休息吧。”
“多谢父亲,父亲也请好好休息。”温清竹福身说了一句,慢慢往后退去。
到了门口,在她要转身的那一瞬间。
温叔全突然说道:“云家大小姐坠崖身亡了。”
听到这话,温清竹心里一惊。
面上逐渐露出疑惑的表情,抬眸望着温叔全,很是不解的模样。
温叔全和她对视了数息,然后抬了抬手。
温清竹这才退下。
离开金松阁后,绿陶急忙走上来,低声说道:“小姐,茉莉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二夫人派人过来问,要不要接走茉莉?”
“暂时不急,下蛊的人还没有抓住。”温清竹侧首,望了望左侧的西院。
不知道那个婆子有没有离开。
若是提前走了,她可能遗憾了。
吴善居然给吴氏送了两个会巫蛊之术的婆子。
这可真是有趣。
次日清晨,温清竹做了一个噩梦。
瞬间坐起身后,黑暗之中,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彻底干透。
“福儿……”温清竹捂着心口,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生硬又沙哑。
呆滞了好一会儿,直到绿陶敲门进来。
温清竹才意识自己再也见不到福儿了。
“小姐,海管事来了,说是老爷请你过去紫明堂一趟!”绿陶的声音有些慌张。
温清竹掀开被子,穿鞋起身。
绿陶掀开帘子脸色急得红彤彤的一片:“小姐,田管事说,老爷前面坐着的是慎刑司的人。”
“替我更衣。”温清竹并不慌张。
昨晚温冠斌连夜出门,只怕是魏大人把郑皇后的案子提了出来。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来的人不是大理寺的人,也不是刑部的人。
怎么会是慎刑司的人呢?
大半柱香的时间,温清竹带着叶妈妈到了紫明堂。
中堂之上,坐着一位冷面中年男人。
他长着一双三角眼,粗长的眉毛极其浓郁,面色黝黑。
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在温清竹进门的那一刻,就盯上了她。
温冠斌和温伯贵躬身俯首站在冷面男人的跟前。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齐齐回首。
“小七,过来给黑大人行礼。”温冠斌面色无比严肃,声音都冷硬了几分。
温清竹淡定的上前,停在温冠斌的身边。
规规矩矩的给面前的黑大人行礼。
坐在上位的黑济仁眉梢上扬,目光如同饥饿的豺狼一般,直直的对着温清竹的眼睛。
温清竹看了她一眼,表现出一点害怕,随即垂下眉眼。
“呵呵。”耳边响起阴鸷的冷笑。
温清竹心里奇怪,难道自己改表现得淡定一点吗?
“温七小姐果然不是普通人。”黑济仁的声音越发的阴鸷,听在人的耳朵里,竟然有种回音。
温清竹下意识的捂住了额头,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完了,这个黑济仁发现她不对了。
自己不应该这么淡定的!
现在的她很想斜眼看看,温冠斌和温伯贵的神情。
可是她不敢,因为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引起黑济仁的怀疑。
黑济仁在慎刑司当了二十年的差,是皇帝的头号犬鹰,不容小视。
当初的姜远成也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
温清竹突然感受到,身前的目光越来越尖锐。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
没有任何犹豫,温清竹按了一下手腕的穴道,让自己晕死了过去。
“小姐!”
在自己倒地之前,温清竹听到了叶妈妈惊恐的喊叫声。
再次醒来的时候,温清竹鼻尖嗅到了一丝潮湿腐臭的味道。
这里不是温家!
温清竹立刻睁开眼睛,同时想要动手。
随着浑身各处的紧缚感,以及眼前仍旧一片黑暗。
温清竹心头一凉。
她竟然被绑住了,眼睛也被蒙上了。
动了动手脚,发现她是躺着的。
可鼻翼间闻到腐臭味道真的过于浓烈了些。
脑子迅速的转动起来,竭尽全力的思来想去,温清竹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是——慎刑司大牢!
“温小姐,不用小心翼翼的动了,本官已经知道你醒了。”
不远处的前方传来黑济仁的阴鸷冷酷的声音。
温清竹的心愈发沉重起来,她怎么还是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