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就在村民们的议论声中结束了。
三丫娘从早上骂到了天黑。虎子家的门始终没开。柳儿家也紧锁门户,时不时地传出断断续续的隐隐哭声。
巷子里没什么人走动,只有不懂事的孩童在巷子里穿梭不停,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隔天,天刚刚亮,外面传来赵沈氏的脚步声,赵兰睁开睡意朦胧的眼。印入眼帘的依旧是陈旧的木头屋梁,而不是白色的吊顶的天花板。
赵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而两手伸出被窝用劲地抹了抹脸,再大大的伸个懒腰,起床。
说起就起,再睡也睡不着,刚来时还总想睡懒觉。两个月下来,懒觉都不想睡了,实在是晚上早早上床,早上便早早就醒了,哪里还睡得着。身体是最诚实的,两个月时间赵兰的身理时钟就调节好了。至于心里,说起来都是伤心事,不说也罢。
早早起来的赵兰,洗漱完,就往院后的小山走。早饭不要赵兰煮,赵兰偶尔弄个菜。每天起来,赵兰就到屋后的小土丘上转转,算是锻炼身体了。小土丘上几乎都是半大的树和杂草,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比方树木,菌菇,草药,野味之类的,所以大家并不爱到这个小土丘来,都从村东头直接上土丘后面的大山。村西头也好上,不过那条路难走。从村东头上过几次大山后,赵兰就没再去。一是,刚来体力还跟不上,爬一点就气喘吁吁,下山小腿打颤;二是,因为赵兰时间都花在捡石头铺地,种花上了。
土丘不大,大概也就二三个足球场那么大,高大概不到100米。因为这两个月赵兰几乎天天走,倒也走出条路来。
赵兰几乎每天早上要走上一趟,锻炼身体。体能好很重要,古代的治安肯定是没有现代好的。要是遇到个坏人,那很可能命就交代了。要是,遇上天灾,人祸,有个好身体太重要了。更甚是打仗,那也能跑得快,跑得远啊!
赵兰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了山,清晨的微风凉爽地吹拂着脸庞,清新的空气在鼻尖萦绕。远处村子里,袅袅炊烟升起,鸡鸣声远远近近时不时的响起。巷子里还没有什么人走动。
刚拐弯进巷口,就听见一声女子尖锐的叫声,方向似乎是柳儿家。随后便是高高低低凄惨的哭喊声。
不好!
赵兰心里打了个突突。
随即,赵兰迈开腿,飞快地向柳儿家跑去,前面不远处也有一个妇人快步往声音来处跑。
赵兰很快追上前面的妇人,是隔着两家的刘大娘,正跑得气喘吁吁。
“好像是柳儿家,兰娃子你快跑去看看怎么回事?”刘大娘水桶腰,跑起来像一堆肉在缓慢移动。刘大娘停下来,喘口粗气,指着村口位置急切地说。
“哎!”
赵兰匆匆答应了一声,不停留地继续往柳儿家跑。
柳儿住在村子前面。跑过去也不算近。
等赵兰快跑到门口时,就听前面有人急切地说:“快请郎中!”“快请郎中!”“去请了,阿容去请了。”“现在怎么办啊?”“等郎中,还能怎么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就这么等着。”……
柳儿家乱成一团,院子里已经有十几个人,个个着急的神情,嘈杂的议论声,围着堂屋门口,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只是各说各的,听不分明各自在说的什么。
赵兰使劲地拨开围在门口的村民,往里走。
柳儿的爹蹲在一边,耷拉着脑袋,一个小男孩满脸惊惧地站在柳儿爹的后面。柳儿的娘瘫在地上,泪流满面,双手不停的拍着地,满头、满脸、满手、满身都是泥,一直哭个不停:“我的柳儿,你咋想不开啊!”
“都怪娘啊!都怪娘。你怎么就想不通跳河了呢?”
“柳儿啊!我的柳儿啊!”
……
张婶子,还有赵兰不认识的两个妇女蹲在柳儿娘的旁边,不停地劝说着柳儿的娘。
柳儿浑身湿漉漉的躺在一旁,衣服上还带着水草,水还不时的从身上往下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中透着青色,没人敢上前。
这是跳河被救上来了。
赵兰上前几步,拉过来堂屋的条凳,架着柳儿的胳膊,面朝下挂在条凳上,手用力拍打柳儿的后背。
“你干嘛?快别动她。”一婶子看到赵兰的动作连忙
朝赵兰喊。
许多人的眼光都被喊声吸引过来。
“兰丫头这是干什么?”“不知道。”
还没等其他人上前,就见柳儿嘴里往外吐脏水。
“快看,吐水了。”
人群中有人叫。人声只顿了一会,看柳儿除了吐水并没有其他反应。嘈杂声又响起来。
“这能行吗?前年刘二娃掉河里就没活。”一纤细的声音说。
“那是,赵大壮的姑凉?她在做什么?可别惹了事。不好交代。”暗沉的声音讲道,赵兰瞄了一眼是个面容和善的老妇人。
“不知道,不过往外吐水了。不知成不成。”又一个带着担心的柔和的声音说着。
“难,这跳河的十个有九个都死。有的可怜得连尸身都找不到,更有的泡得不不知道成什么样了。样子可惨了!”一个尖锐声音。
“我看也悬。”低沉的声音附和着。
“是的,这跳河啊!真是跳下去没一会就死了。她好在被早起的去河边挑水的赵小明看见了,要不然真连尸体都找不到。那河在往下去点水流可急了。”这个声音到是中气十足,想听不见都难。
“对,刘二娃落水,几个娃回来喊人的一会功夫,救上来了也没活。”刚刚那个尖锐的声音接道。
“是的,是的,刘大山去救的时候头还在上面呢。救上来也没救活。”随即有几人附和。看来知道这事的人不少。
“嘘,小声点,刘大娘在后面呢。”柔和的声音提醒道。
不知是谁往后瞅了一眼,压低声音提醒。谈论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后看,刘二娃的奶奶一头白发,皱着眉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哭嚎的李全氏直摇头,面容很悲伤。
“这丫头也是个烈性子,怎么就想不开跳河了?”
“你不知道吧!柳儿怀了虎子的种,虎子却和三丫定了亲。这不虎子家还没有个说法。”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哟!就前天。村里人可都听说了,你不在家啊?”
“走亲戚去了。昨晚,才回来。这事怎么说的?”
“没说法,虎子家昨一天都没开门。”
“那这柳儿怎么办?”
“这柳儿也是,这事能做吗?要是死了,也清白些。”
“这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也是条命,要是虎子能娶她也说得过去。”
“这可难说,三丫的娘说了,定亲的礼钱不退,虎子家可舍得这么多钱。要是舍不得,啧,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谁说不是呢。”
“所以这女的一步都不能错。”有人感叹道。
“对,对。”
一旁的张奶奶插了一句:“昨天晚上擦黑,我见里正过来的,呆了一会就出去了。”
“还有这事。”几个人都看向张奶奶。
“嗯!就待了一会功夫,当时里正走的时候,那脸色可不好看。这按照村规可是……”
……
几个妇女凑在一边讲着闲话。或关心或可怜或嘲讽……
突然,有人喊:“哎!”“哎!快看,柳儿好像有气了。”
“有气,真的?”
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只有柳儿的娘哭天喊地伤心得并没有注意到柳儿这边的动静。好多人伸着脖子朝里看,后面的人则推推嚷嚷,要往前看个仔细。
“咳咳!”
柳儿的咳嗽声清晰可闻。
咳了两声的柳儿,突然俯身呕出好大一摊水,身子随着咳嗽,歪到了一边。
村民们站在后面的要往前来看个究竟,前面的人则被推得跌跌跄跄站不稳,有的好心人正要告诉李全氏柳儿醒了时,门外传来男子的大声喊叫。
“快让让。”
“快让让,郎中来了。”
“郎中来了。”
后面的人已经让出了道,前面的人还诧异在柳儿的咳嗽声里。
“醒了,嗳!看,柳儿醒了。”穿蓝衣的中年妇女用手肘戳戳旁边穿棕色衣服的年老些的妇女惊奇地说。
“真的醒了啊!”棕色衣服的妇女诧异地瞪着眼睛,合不上嘴。
“柳儿的娘,快看,柳儿醒了。”站在李全氏边上的张婶用手推着还在呜咽不成声的李全氏并大声告诉她。
“醒了吗?”李全氏的脸更脏了,鼻涕眼泪一大把,神情恍惚地问:“谁醒了?”
“你家柳儿醒了。”张婶大声讲。
“我家柳儿?醒了?”李全氏突然回过神来,朝柳儿爬过去:“柳儿,柳儿,你醒了吗?”
“醒了,醒了,真醒了。”许多人感慨地说。
“我的柳儿啊!”
柳儿的娘急忙往柳儿这里扑。
还未到跟前,就见郎中背着箱子蹲下扶起柳儿。
“郎中,我柳儿有了吗?”半跪在地上柳儿的娘,拉住郎中的箱子急切地问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