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蕊看了看汉子,道:“您先回去吧。”
“我都说了……涂大人不让说的!我都说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听不下去,我愧对涂大人,哎!我怎么才能和徐大人交代啊!”
“您别在意了,说了也好,说了也是让他明白,省的他对涂大人怀有敌意,连我都看得出来,涂大人是真心关心他,可能是旁观者清吧,总之说出来挺好的。”
汉子回到自己的客房。
江心蕊也回了去。
她进屋看到摆在梳妆台上的紫色头花。
关上门也叹息一声。
花能留下,布给下人。
说明头花是涂云轻买的。
自己从未对他说过,自己喜欢紫色。
而他却很好地捕捉到了。
江心蕊有些烦躁,她那天就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在变质。
翌日,涂云轻没从卧房出来。
但是于伯端门口的饭,他倒是有接。
之后一连三天,他都窝在屋里。
于伯来江心蕊这哭诉,“少爷、少爷他这是走心了!少夫人,您去劝劝吧!”
“我劝有什么用?于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关系!我说的话,他不反驳就不错了,还能听吗?”
“能!少夫人说的话,少爷一定会听的!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他对别的事都不会太上心,唯有自己双亲的事!每次一提到,久久不能释怀!是因为少爷,被伤的重了,伤的深了,才会这样!”
“少夫人,我说个您不知道的!少爷小时候总被他姐姐,也就是现在的淑妃娘娘打!还总被自己的娘亲打!您说多可怜啊!”
江心蕊抿了抿嘴。
看涂云轻平日里的样子,意气风发,活泼玩闹。
倒是真看不出来小时候这么惨。
她起身,“我去给他做点饭吧,晚上我端着饭过去,也好有个说头。”
“哎哟,少夫人……这,这……”
于伯听到话后受宠若惊。
“他不是喜欢吃剁椒口味的吗?我给他做个剁椒茄子。”
傍晚,江心蕊端着茄子来到东边客房。
敲了敲门。
“涂云轻,开开门,我给你做了饭,你应该喜欢,是剁椒茄子。”
里面没声,没有回应。
江心蕊推了下门,里面没上锁,能推开!
她进去,感觉里面空气浑浊的很!还呛的咳嗽两声。
“涂云轻!你要把自己憋死在这啊?”
涂云轻用被子裹着身体,睁着眼睛,看到有人进来,翻了个身,背对江心蕊。
“你是聪明人,不是因为不相信而郁闷,是因为知道那是事实才郁闷的吧?”
“江心蕊……”
少年说话了!
声音闷闷的。
“当你知道你娘是被你爹害死的时候,你什么心情?”
“想杀人。”
“你还有人可杀,有报复对象可杀。我呢?”
他缓缓起身,锦被滑落身体。
他还穿的是那天去许家穿的宝蓝色衣衫。
此刻皱皱巴巴,衬得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现在对我来说,那个人的形象在我心中破灭了。就是那个人的形象被杀了!就是我爹被杀了啊!谁杀的?”
“找不到人……”
江心蕊看他这样,也难受。
“你怎么光跟我比惨?你怎么不说,有那么多爱你的人?于伯很爱你,一大把年纪了,跟着你东跑西跑,帮你骗人,替你办事。”
“涂大人更爱你,为了不让你希望破灭,什么都满足你,还得说是高大人干的,图什么?”
涂云轻苦笑一下,“我哪知道他图什么?”
江心蕊把饭菜放到桌上,坐到涂云轻身边。
“关上门。”
“关什么门,透透气!你这屋子里一股霉味!”
涂云轻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江心蕊把饭菜给他端到眼前。
“自己拿着,吃吧。”
“没胃口……”
“难道还让我喂你不成吗?”
涂云轻立即来了精神,“那你喂吧!我这手脚无力,又懒得下床,你喂我吃吧?”
“你!”
江心蕊皱眉咬唇地看着他,“你是真郁闷还是假郁闷?!”
“当然是真郁闷,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不喂就算了,我不吃。“
涂云轻说着又躺回去,结果被江心蕊一把揪起来。
“我都给你端到嘴边了,你说不吃?!你给我起来!”
涂云轻干脆当个哑巴,什么都不说。
江心蕊去拽他后领,却蓦地看到一道疤,一道又深又长的疤。
脑子里蓦然就想到于伯说的话。
“少爷小时候总被他姐姐,也就是现在的淑妃娘娘打!还总被自己的娘亲打!您说多可怜啊!”
想到这句话的江心蕊,手抖了一下。
“我……你起来!我喂你!”
“我告诉你,我喂你,你要再不吃,这碗饭我都扣你脸上!”
“好凶啊。”
“起来!”
这次涂云轻没有拒绝,而是起身张嘴。
“唔!好吃!”
江心蕊其实没喂了几口,很快涂云轻就嫌弃她慢,自己端过来大快朵颐了。
江心蕊坐在他身边,等他打了个饱嗝,道:“明天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剁椒粥……”
“明天只喝粥?”
“小时候想喝一碗剁椒粥,要看娘亲脸色的。娘亲不能太高兴,太高兴她就只顾着自己在破旧地梳妆台前梳妆,因为她晚上要去找管家,没时间管我,也没时间做粥。娘亲也不能太生气,太生气只会大吼‘吃什么吃’,然后把我丢在一旁。只有娘亲淡淡地,没什么波动的时候,才会给我做一碗剁椒粥。”
“你感受过那种……被别人打,不能嚎啕大哭,因为哭太大声,还会挨打,但也不能不哭,不哭倔着,人家更要打到你哭为止的感觉吗?”
他琉璃一样的眸子盯着饭碗。
“我只想有张舒服的床,只想三餐吃饱,这就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我以为这个梦想要很遥远,然后有一天,娘和管家彻底消失了,那个人把我推给了涂风,我很快就有一张舒服的床,很多吃的……但是我睡床的时候还能惊醒,想到当年的硬木板;吃饭的时候也还会想当年没饭吃的情景。”
江心蕊听着,拍上了涂云轻的肩膀。
“我感受过!”
当年许天雄辱骂她,拿鞭子抽她,她开始努力忍着不哭,许天雄说她是个哑巴,连哭都不会。
当她哭的时候,许天雄又嫌烦。
不过现在看来,许天雄对谁都一样,当年特别宠爱的清韵也成为他撒气的对象,可想而知,他从没爱过别人。
“你说的我都懂!这是正常的,我经常在睡梦中梦到落入河水中,没人救。午夜梦回,我怕的要死!”
涂云轻悄悄地去看江心蕊,“你现在还做梦吗?”
“偶尔还会有。”
“那……我们住一起吧?住一个屋!如果你晚上还梦魇,我叫醒你!”
江心蕊一时间瞪大眼睛!
刚才不是还悲伤落寞吗?
怎么突然话锋有变?
“涂云轻!你拐着玩的占我便宜是不是?!”
“你是我夫人,我是你夫君,这不是就应该如此吗?”
“可是我们俩没圆房!从成亲那天,你就说你讨厌女人,我住客房!我们其实不算夫妻!”
“我们不算夫妻,没错!那你和许天奇也不算啊!”
江心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涂云轻,“我和许天奇没有关系!以前没有,今后也没有!我只是我自己!不附带任何东西,任何人!我的心愿……了结了。一个是我亲人,一个是许天雄,今后再也没有什么事会牵动我!”
“你以后碰到了喜欢的人,想娶谁就娶谁!无论正妻与妾侍!至于我,如果可以,我在客房过完一生就好。出去我还可以当你的门面,甚至你可以去让我干杂活。”
涂云轻对上她的眼睛。
“你说你以后和许天奇也不会有关系?”
“是!”
少年低下头,勾着嘴角。
先不管她和自己怎样,她和许天奇没关系,这个坚定的答案,让他很满意!
“那我明天想吃剁椒鱼头。”
“你!”
跳的够快的!
江心蕊叉着腰,好!刚才答应过,就不能反悔。
“我做!”
顺便,她还拍了下涂云轻的后背,“你这三天到底是真郁闷还是假郁闷?还有你之前装病骗我,那你是真的好了吧?”
岂料涂云轻绷直身体。
“疼?后心疼?”
“还好……”
“还好什么!你是有旧疾的对吧?我给你叫大夫!”
这么说着,江心蕊赶紧跑了出去。
涂云轻盘着腿低着头,身子微微晃动,虽然还想一本正经,但却忍不住想笑。
他喜欢别人为他忙前忙后,关心他的样子。
伸手捞过小扇子,一甩,侧卧对着门口。
之所以门没有锁,他其实是希望有人能进来安慰他的。
想要说话,又不想说出来。
想要别人的安慰,又不想去拽一个人说:“你安慰我吧。”
江心蕊会不会来安慰我?
这种想法几经闪过自己的脑海。
就在他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江心蕊端着饭菜进来。
那一瞬间,他其实很开心,所有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
另一边,许天奇在挑选女人的头饰。
紫色的簪子,紫色的头花。
小厮跟在一旁候着。
掌柜的一一解说。
后听的烦了,许天奇直接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三样,通通包起来。”
掌柜的咧嘴直笑,“这几样都是不错的,许二少爷有眼光!”
“我再赠您一条男人的腰佩吧?”
“谢谢。”
都包好后,许天奇和小厮说:“明天去涂家,把这些东西送进去。”
“就说因为那日我大哥临时跑走,最后我没有送人家而赔罪,大的那包给涂家少夫人,至于赠送的腰佩,你送给涂云轻!”
“哦对了,可别说那腰佩是赠送的!”
“小的明白,小的会说。”
“如果涂云轻拒绝,你放下就走人,别带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