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钟清回去时，整个院落的雪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因是晚上，这刚下的雪也未曾被清扫或是遭到踩踏。在月光的映衬下，整个王府恍如白昼。钟清将雪踩得嘎吱作响，似乎这一路的雪在她脚下也在欢快的歌唱。

钟清觉得今天似乎是她自记事起过的最欢快的一天了，往日她即便是快乐起来了，可那快乐却总也好似带着股愁苦在。今日她练功虽是十分累，摔得也浑身是伤，可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反而更加愉悦。这儿的随心所欲，充实的日子都让她有股子幸福感。

当钟清伴着月光，踩了一路雪，满心的欢喜得走回自己屋中时，知酒慌忙地迎了上来，拿着沐巾便将钟清整个人都罩了住，如诗也赶忙将盛好的姜汤端了来。不知怎的，钟清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漉漉了。

待钟清将一切收拾好，在两个丫头的伺候下脱去外衫，知酒也被如诗赶去睡觉后，如诗拿来一瓶药，让钟清躺好涂了起来。

钟清倒是忍着一声没吭，反倒是如诗那丫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还只敢小声啜泣，不敢发出声来，似是生怕被钟清发现。

可是纵使这丫头再忍耐，钟清还是感受到了她在哭泣，转身哄道：“我无碍，练功哪有不受伤的，纵使天子也不行。何况这练功本就是我自幼时便喜欢的，只是因为当初进了钟府才断了念想。你家姑娘我现在心里可快活着呢。”

如诗擦了擦眼角淌下地尚未干掉的泪水，委屈地说道：“姑娘您明明是个养在深闺人人敬重的小姐，从小到大却受了这么多委屈，我，我，我看了也是不忍啊……姑爷他怎么也不拦着，总归您是嫁了人的，又何须再折磨自己呢？”

钟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继续涂，也不再多说。安慰的话她或许可以多说，但想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却是难的。如诗她想的只是跟自己不一样罢了，又何必非要强求她要理解自己呢。

擦完药后如诗将门掩上出去后，钟清自己倒是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动着。

待到半夜时分，却听得窗外有股子动静，便瞬间全副武装了起来，更是没了睡意。但钟清仍是闭着眼，呼吸却因紧张而有些紊乱。隐约觉着一个人走到了床边，钟清正屏气凝神听那人行动，判断他有何意图时，那人却开口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呢。”那人语气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钟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是先把害怕丢下，睁开了双眼。“怎么这么晚都没睡？伤太疼了睡不着？”拓跋璟昊的语气中带着他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钟清摇了摇头，但是并未说话，也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话。

“怎么睡觉也不将窗户关上，这么冷的天是在给谁留门呢？”言语间带着两人都说不清的意味。

钟清又是摇了摇头，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许是那两个头本是打算开窗通通风，恰巧见我回来了一时间忙乱，下去的时候可能也忘了将窗户关上。”接着话头一转，“只是……睿哥哥今日怎得如此晚了，来找初儿是有事吗？”

拓跋璟昊点了点头，道：“近来有事可能要外出一段时间，左不过是一些小事，只是需要我在场，几日便回，但这基本工你还得自己琢磨着，等我回来再教你接下来的。”钟清点了点头，温声道了声好，便不再说话，一时相顾无言。

拓跋璟昊顿了顿，说道：“那你就寝吧，我走了，这段时间有需要的直接跟疾风他们说。”说罢便将门掩上，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只有桌上留下的一瓶药，宣称着主人曾来过这儿。

钟清拿起瓶子仔细端详了下，倒也未曾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是心下想着拓跋璟昊左右不会害她，便将药膏收了起来。

许是白日里练功伤了神，且又十分累人，虽是心中想了许多事，但浑浑噩噩之间，到底还是睡下了。

……………………翌日……………………

钟清清晨醒来，虽是身体十分酸疼，但是因着自己心中的那股劲儿，倒是也还是硬撑着起了来。

叫了知酒如诗二人来伺候了洗漱更衣，匆匆用了早膳，钟清便前往了练武场。

钟清虽是起了个大早，但练武场还是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见了钟清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声“夫人好！”便自顾自地接着练自己的，此时倒是无什么长幼尊卑。

钟清自是不介意这些子小事的人，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在自己的木桩上练了起来。钟清倒是很满意这些人的行为，没有特殊待遇，也没有特殊关注，就算谁摔了跤，武功练错了，也不会有人嘲笑你，他们只是各练各的。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这些在练武场呆着的人也对钟清这个“夫人”渐渐热络起来。钟清倒是没有怪他们之前的冷落，倒是欣喜他们如今慢慢地接受她了，至少这可以证明，他们接受并且真正的爱戴她这个“夫人”是纯粹的因为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什么威王府夫人的称号或者说地位。

钟清一遍遍地摔着，经过这几天的摸索，倒是对这木桩越发的熟悉，行动也越发灵敏了。

而外出了多日的拓跋璟昊也传来书信，不日便要回府。府中一片忙碌的景象，带动着钟清都有些隐约的期待。

钟清本身便极善隐藏，她自小便修习的是这个，便是现在，可能也没有人真正的了解她，便是她自己都忘记了真正的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她对拓跋璟昊回来的期待被深深埋在了心底，谁也看不出来，就连钟清自己倒是也不曾参透自己的内心。

钟清对她那几个木桩越来越熟稔，回去的时间也越来越早，闲下来的时光便又捧起自己常喜欢看的兵书，日子过得倒也算快活。

待拓跋璟昊回来的时候，钟清便正在书房找一些她喜欢看的书。拓跋璟昊推门而入的时候，钟清仿佛受惊了一般回首望向门口。光从拓跋璟昊开的门中照射进来，恰好对着钟清，一时画面竟让人觉得有些美好。

两人不觉间有一些尴尬。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钟清将额边的几绺碎发别到耳后，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说道。

“少顷。”拓跋璟昊回道。

还真是惜字如金，钟清自己在内心腹诽道。对话总要继续下去，钟清只好无奈地再次开口：“那什么时候接着往下学呢？我练得差不多了呢。随时可以检验。”钟清有些信心满满。

“这几日怕是不行了，风雪就要来了，不过这次我带回来了一个人，倒是可以让她教你。”拓跋璟昊说道。

钟清看着外边的天气，明明就是晴朗的好天气，怎么就风雪就要来了。大概说的不是这普通的天气吧，毕竟这天气怎么也不会跟一个不养五谷的王爷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钟清不禁又看了看天气，可能是这朝堂就要变天了吧。

这些倒也不是她现下能担心的上的，她现下最好的打算便是将自己的武功练好，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倒也不打算练得多好，最起码有个逃命的保障，以防今后遇到什么不测，总还有个逃命的资本。

不再关心朝堂那些腌臜事的钟清现下倒是对拓跋璟昊说的他带回来的那个人有点儿感兴趣，能让拓跋璟昊看上眼，让他接替拓跋璟昊的位置的必定不是一般人。这威王府有意思的事情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王爷，有人求见。”疾风在书房外说道。拓跋璟昊看了钟清一眼，还未开口便被钟清打断了。

“我书已经选好了，这便出去。”钟清慌忙说道，似是被烈狗追着似的，不等拓跋璟昊回话便大步向外走去。

拓跋璟昊在书房看着钟清远走的身影不禁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疾风走进屋内时，拓跋璟昊已经恢复了常态的模样，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敛了敛眸子示意他继续说。

“主上，那边来消息了，确实是二皇子干的。”疾风说道。

拓跋璟昊勾了勾唇角，冷笑道：“本王还是低估了他啊。”

“那主上打算接下来怎么做？”疾风恭敬的问道。

“先不急着对付他，找雷鸣跟住了他。”拓跋璟昊说道，转而又道：“另外从你带的那些兵中挑选出一些精兵，加固在王府，给我守好了，我要这王府安然无恙，不受到一丝侵扰。”

“是，属下明白。属下告退。”说着便离开了书房。拓跋璟昊便坐在书房的案桌前，开始看这几日外出时送来的一些密信，已经堆了高高的一摞。

拓跋璟昊自钟清离开后与往日倒是没有什么不同，而另一边的钟清本是被疾风看见自己从跟拓跋璟昊在一起的书房中出来尴尬的走了一路，但在回去的路上却是瞧见了一桩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