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依旧还是一个截稿日，九天正用尽全身力气检查完了自己的稿子，正喝下一大口可乐在沙发上瘫着。他的手机又不识好歹的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那个扒皮编辑又在call他翻了个身不想理会，没想到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九天第一反应是编辑上门催稿，但是编辑从来都是上门催命，怎么会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敲两下？

但是万一有诈呢？九天心里慌张得很稿子是写好了，就是还没有发到编辑额度邮箱，要是这个时候编辑找上门来他可不想花时间去应付。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想着应该没事，2b新来的姑娘应该会去开门的吧。

门缝里是两身影重叠的画面，看身形是两个女孩子，九天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编辑下一秒又开始疑惑，为什么那个女生好像向这边走来了？

“九天？你趴门边上干嘛呢？”

待女生靠近，九天五百度近视的眼里的女孩才渐渐有了清晰的五官——那双狭长而又清澈的狐狸眼，加上刚刚好的微笑唇，他再近视都该认出来了：“殷信，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事，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堵着门？先让我进去行不行？”

“嗷嗷好。”九天识相地开了门，自己转身瘫倒到沙发上，任由殷信帮他把门关上。他劫后余生般的叹了口气，幸好不是编辑上门。看着一脸表情微妙的殷信，九天很想和她开口搭话或者是叙旧几句，但是想起一年前殷信在这里和经历的的事，他是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好。

于是在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还是殷信先开了口：“我来找你是有事要问，李萧何——”殷信忽然顿住了，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继续，“李萧何过去这一年他回过家…回到过这里吗？”

“诶？”九天陷入了迷惑，“所以你隔了一年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问李萧何的事情？”

“感觉问你也白问啊…”殷信看着九天一脸问号的样子，果然大老远跑过来真的是浪费时间。张叔又一直在外地，自己跟他不熟也不好意思问。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奇怪，之前你可是一声不吭的跑来越州就是为了李萧何，现在过了一年你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也是为了李萧何，他就这么重要?”

“唉，你的脑回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要是别人就会问一脸担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了”殷信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李萧何这一年一直没有回这边吗...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九天摆出一副傲慢的表情，“他可是和你一样，整整一年没有出现了。”

“这样嘛...”殷信心烦意乱地扑向九天的懒人沙发，小小的沙发一下子开始有点挤，既然李萧何那边没了消息，殷信也没有了问的想法。她把头埋在沙发里呼气，右手扑腾着抓到不少散落在地上的稿纸。

“咋了，千里寻夫？李萧何不是去参军了吗？”九天看着她那个恹恹的样子。

“我不知道啊...现在我高中同学竟然说他没有去参军，还读了x大。”殷信的声音在沙发的作用下有点闷闷的，也是因此，九天听不出任何哽咽的成分。 殷信的眼泪被沙发吸收了一部分，在几乎窒息的边缘殷信才抬起头，她快速翻身坐在沙发上。随手抓看几张九天的稿纸看起来，九天的笔触比一年前的细腻了很多，虽然现在很多漫画家都会招助手帮忙描线之类的，但是九天好像一直都喜欢亲力亲为，再加上他也没有一个人连载好几部漫画的习惯，但是在截稿日的时候自己又忙的要死，真的是佛系又固执的漫画家。

这样想着，殷信也平复了心情，她戳戳九天，问起了刚刚开门的女孩是谁。

“是新来的住客啊，叫路桃之。好像也是李萧何的同学之类的。”九天和殷信依偎在一起，虽然他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但是他现在也懒得挪开。

路 桃 之？

当这两个字出现在殷信的脑海里的时候，她的脑子突然炸开了一样痛。

2

“所以这个桃之是？”

“你先别让我说...”殷信大口呼着气，好像再说下去她就会失去呼吸。她用手扶着额头，没事的，没事的，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没事的，只不过是真正的过去而已。她隐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要去面对一下了。

在和李萧何绝交之后，殷信的生活没有完全结束。但是实际上，谁的生活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轻易结束。很快到了高三，搬到了新的教学楼，拿到了新的练习册。殷信对于这一切没有太大的感觉，左不过还是一样的同学，一样的老师，一样的课程而已。

真正让事情变得不一样的是，那天他们的教室里多了一个座位，从上面整齐摆放的教科书和粉色小熊的书立来看，是个女生无疑了，有大胆的男生还翻开了她的教科书看名字，随后就兴高采烈地跑去传八卦说班里新转来个长得好看的女生叫路宜佳。

当那个女生出现在他们班的时候，还是一节无意义的英语课。黄红依旧还是喜欢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听写单词。殷信的视线也不可避免地落到了这个女生的身上，她身形很瘦，脸上却有着极具肉感的婴儿肥。一头齐耳短发和便服在人群里实在是很扎眼。殷信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很想去和她交朋友，却又一直没办法付诸行动。

伴着黄红叨叨比比的声音，殷信又在心里默念着转校生的名字——路 宜 佳。她也姓路啊，据她所知的姓路的人就只有一个。

路 桃 之。

殷信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李萧何的信里提到桃之时那些闪烁的的文字。

【桃之他爸是汉语言教授，诗经里最喜欢的一句就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觉得叫桃夭的太多了，也俗气，所以才选了桃之这个名字，我们那时候就喜欢叫她桃子桃子，还有什么桃之桃之我要喝桃汁之类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宜佳？这两个人不会是姐妹吧，这样的念头在殷信的脑海里闪过，虽然说是猜想，但是也太有可能了。听说宜佳也是越州转学来的。可是桃之不是早就移民加拿大了吗？自己在想什么呢，殷信摇了摇头。

可是无论殷信怎么努力的不去想这件事，从前的种种就愈发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路宜佳，都说亲生姐妹之间都是有点像的，李萧何喜欢的女生就是这样吗？

“殷信~上来默写一下extinction这个单词。”

“日。”殷信烦躁地起身，她最讨厌背单词，也最讨厌上黄红的课，更讨厌的就是在黄红的课上上台默写单词。

接下来的日子里，殷信一直悄悄的跟在路宜佳后面，也许路宜佳没有发现，也许她发现了。但是殷信却总是乐此不疲。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也许某一天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她会碰到路宜佳对什么社团的活动感兴趣，或者刚好在食堂排队，她就可以走上去说一声：“好巧啊~”

但是殷信自己知道，她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她那时候已经和李萧何绝交，身边唯一的朋友只有唐涛这个男朋友和玉立，最多不过时常在社团游走而已。

唯独有一次，上述两个人都不在殷信的身边。而那是一节提前下课的体育课，殷信使劲全身的力气才抢到了平时根本抢不到的特色饭菜。当她转身的时候，却发现位子差不多已经满了，唯一的两个空座，一个在路宜佳面前，一个在李萧何面前。

“damn.”殷信暗自骂道，这大概是她此生最难做的选择之一，她之前怎么没想过自己和李萧何是同一节体育课的？之前一起选跆拳道就算了，怎么现在上健美操课都能和李萧何撞车？

但是手上的饭盒实在太烫，不能再多给殷信时间去脑补李萧何跳健美操的滑稽场面，她还是咬咬牙，坐在了路宜佳面前。

“那个...我坐这里你不介意吧？”殷信嘴上虽然说着这样的客气话，但是手上的饭盒已经成功着陆，她实在是忍不了了。硬着头皮坐在路宜佳前面。路宜佳一直是独行侠，这个班里的人也从来也不和她说话，殷信这一坐着实让她一惊。她记得这个殷信，班里谈恋爱最高调的女生，极度讨厌老师，经常当面唱科任老师的反调，而且...她好像这些天一直在跟着自己，现在又突然之间坐在自己面前是为什么？她停下了忙碌的腮帮子，用手挡住自己嘴边的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回了殷信一句：“不介意。”

“那个，非常对不起就这么唐突的坐在这里。”殷信一坐下去就感受到了周围锐利的目光，他们班的人都在看着她，而且是不怀好意的那种。她叹了一口气：“班里的人都不太想理我，今天真的是没位置了，以后，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为什么这么说？”路宜佳把嘴边的油好不容易擦干净，挑着碗里的小块牛肉慢文斯理地吃，试图装出一副自己很淑女的样子。

殷信被路宜佳小心翼翼的举动给逗笑了，她是真的在这个班没什么朋友呀：“这就说来话长了，毕竟校园欺凌这件事不需要理由的，比如说，你长得太好看了，孤立你；你家太穷了，孤立你；你竟然成绩那么好？孤立你！”

“这...他们欺凌你吗？”路宜佳有点被震惊到，殷信的传言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只不过好像也没有殷信想的那么严重吧？

“害，说说而已。”殷信把嘴边的话收了回来。她们之间又出现了一段诡异的沉默，此时已经是下课时间，大批学生如丧尸来潮一样涌进了食堂，原本空旷的说话都有回音的食堂瞬间变成菜市场。两人的气氛也变得愈发尴尬。殷信本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但是刚刚抬起头便对上了路宜佳身后李萧何的视线，那眼神很是怜爱。

可是，他是在看着自己，还是路宜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