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并不如玉莺她们看到的那般。沈乔安更不好告诉她们,她这般看顾琮生,是因她上一世就因为跟她们一样的想法,而吃了一顿苦。今生重来,她步步计划着,只为了不再重蹈覆辙。
昨夜燕京突然落下了一场雨,院子里树上刚抽出的新芽跟
着去年枯尽的树叶一起被打落在地上,远远看去湿漉漉的一片,不时有冷风刮过,玉莺从外面推开小院的门,被迎面的冷风一扑,不禁打了个寒颤。
几步走上前推开正屋的门,只隐约瞧见床幔之后沈乔安身体的轮廓。玉莺行到床前,弯下腰,唤道:“小姐?小姐?”
沈乔安其实睡得不沉,重生之后她开始的那几夜整夜整夜被噩梦的恐惧支配,之后夜里总会下意识的留个心眼。睡觉时但凡有一点的声响就能将她惊醒。
玉莺刚刚推门时虽然动作小心,但木门不关怎样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以至于沈乔安在玉莺进来时就有了知觉。此时玉莺低声一叫,她便彻底清醒过来。
熟悉的声音让她从梦里的混乱你之中逐渐清醒,缓了半响,她从床上坐起身来,一只手伸出掀起床幔,朝玉莺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不过辰时。”房间的朝向不太好,平日只在太阳落山时能见到点光线,今日偏有是雨天,没有点油灯,黑压压一片。
“只是今日大夫人要亲自为顾老夫人试药,三小姐与四小姐已起身了。”玉莺就是怕沈乔安落人话柄才提前来叫了沈乔安。
她们虽不用去顾老夫人跟前,在这靖顺侯府中难免会叫人嚼舌根。
沈乔安点了点头,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还处在那场噩梦中,醒来心惊不已。仿佛她从来都活在那里,眼下才是虚幻的。
玉莺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护着拿过来,沈乔安的眼前瞬间就明亮了不少。
玉莺伺候沈乔安起身穿好衣裳,坐在铜镜前梳妆时玉燕烧好了洗簌用的热水端进房来。
铜镜里的人还有着几分稚嫩,处在孩童与少女中间。小脸脸色苍白,一双眼幽深黑亮,轻易就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玉莺拿着桃木梳将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梳顺,要绾发时问道:“小姐,今日梳个什么发髻好?”
沈乔安抬眼瞧瞧自己,她那张脸上此时面无表情,虽未梳妆,但仍能让人夸上一句。默了默,她接过玉莺手中的桃木梳,“我自己来。”
玉莺手巧,给她梳的发髻总能让人眼前一亮。近几日她却是爱上了自己动手,闺中女子的发髻多繁重,需要花费的时间不少。
沈乔安将自己的长发握成一把,如男子那般尽数绾做一团,最后伸手从妆台上拿过一只青玛瑙做成的嗯单簪,简单插进,一头长发便束成。
“小姐……”玉莺跟玉燕两人看得一愣,欲言又止道。
女子装束不端庄,旁人看到可是会笑话的。
沈乔安知道两个丫头想说什么,冲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道:“莫要跟我说其他的,就这般。”
说罢,不顾两个丫鬟都目光,她从自己带进来的行礼里翻出一身上衣为黑,下裙为白的齐腰长裙换上。这身装束虽是女子的,但一眼看去只会觉得这女子很有些性格,看着狂妄无比。
这是大不敬的。
院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玉莺跟玉燕对视一眼,只得先去开门。玉燕提着裙角跑出去,玉莺动手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好。
“沈娘子可在?”院门一打开,一位看着年龄不过十余岁的做小厮打扮得少年出现在玉燕面前,他一双眼睛往旁边偏移,朝院里瞅了瞅,问身前的玉燕道。
“你是何人?”玉燕看着他,问道。
小厮这才收回目光,退后一步,朝玉燕拱手行礼,“我是世子身边的小厮,世子让我来请沈娘子前去后院一聚。”
玉燕一愣,而后道:“你且等我进去通报我家娘子。”
“外面是谁?”玉燕一进门,玉莺便直接问道。
玉燕小跑到沈乔安身前停下,张着嘴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顾世子派小厮来问小姐可否前去后院一聚?”
沈乔安抬头看一眼窗外,天空阴沉沉一片,被乌云覆盖看不到半点光线,地面到处都是昨夜还未干的雨水,不少干枯的树枝跟落叶被吹了满地。
沈乔安心道顾琮生可真会选日子,这样的天气约他出去,一个不小心被人瞧见便又是一番编排。
外面小厮还等着,沈乔安不用多想,直白道:“你去告诉他,我今日身子不适,让他约季清柳去吧。”
话一出,沈乔安便有些后悔起来。这句话带着她的情绪,让人一听就能难受起来。
玉燕当然没那么傻,她朝沈乔安行礼之后又小步跑出去。
院门外那小厮背着手,正漫不经心的瞧着头顶的老树。乍一看去,只觉得这小厮很不着调。
“喂!”玉燕叫他,“我家小姐昨夜受了些风寒,怕是不能接你家世子的约。小姐叫我告诉你,替她跟世子道个歉,今日因为身子不能前去。”
小厮朝院子里看一眼,在看眼前的玉燕小小年纪却一副沉稳的模样,只道:“好。我这就去告诉世子。”
…………
“你说什么?”顾琮生一听自家小厮的传话,当即便急了。手上刚端起的茶水也不喝了,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滚烫的水洒出,落了一些到他手指上。
顾琮生的手指被烫的下意识的往外面一撤,那处被烫到的皮肤上瞬时生出一股火辣的灼烧感。茶杯被重重怼上去时还出极小的一道沉闷声音。
顾琮生微微皱着眉,似是不解,又好像是疑惑,他喃喃自语道:“不过一夜,怎么会突然染上了风寒?”
小厮就站在一边没想走,闻言嘴角轻轻一撇,无畏道:“那小丫鬟说,她家小姐昨夜吹了风,所以今日便染上了风寒。”
顾琮生转身,脸上带着几分焦灼,问道:“那沈娘子可还好?请大夫去了吗?可有人照顾她?”
小厮翻了个白眼,“世子,其实我觉得那沈娘子应该挺好的,人家只是不想来见你,所以才说出感染上风寒这种拙劣的借口。”
顾琮生对于自己在沈乔安心中的印象深信不疑,他手一甩,心低因为小厮的话生出几分怒气,固执道:“你莫要胡说,沈妹妹有什么理由骗我?定然是你没有规矩,冲撞了人家!”
“哦,原来是这样吗?”小厮吊儿郎当的回道。
“世子我还有事,先去忙啦!”
顾琮生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的叫住他,“耀之,你且回来!”
这名叫耀之的少年是他从街上捡回来的,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他好心将人捡回来,又叫人好身照顾了几天才把人救回来。顾琮生当时看他生得白净清秀,本以为会是为性子温软的少年郎,谁知这儿醒来便是一句粗鄙之语,“你他娘的是谁?”
“叫我作甚?”耀之又停下脚步,一句话将顾琮生从之前的回忆里拉出。
顾琮生看着他,道:“你去准备些东西,,随我去看望看望沈妹妹。”
耀之无语的看他,“世子,您还真是不死心。”
沈乔安在院子里无聊,便跟玉莺玉燕学起做菜来。前世她很少做饭,还未出阁之前她生活在长宁侯府,一切所需都有下人去做,嫁给顾琮生之后就更用不着她。
听着玉莺的指点,沈乔安满满的将手里的一根白萝卜切成丝。
她第一次学,切出的丝几乎有小半根手指那么粗。
玉莺看得无奈,只叫她慢慢来。
“咚咚咚”
门口又是三声敲门声响,玉燕放下手上的事情,将门一拉开,门外的人看得她一愣。
顾琮生朝她点了点头,身边那个年轻小厮一副被逼无奈的表情。
“顾……顾世子……”玉燕结结巴巴的道。
沈乔安就在院中的石桌上练习切菜,顾琮生视线往里一看,便看到沈乔安单薄的背影。
刚还跟人说染上了风寒,现在就被亲眼看见好端端的站在院中做事。沈乔安一时之间心底情绪复杂,她手上切菜的动作停下,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不已,她缓慢的转过头,嘴角轻轻的勾起,却是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顾世子……”
耀之的白眼几乎要翻上天了,“我刚都跟你说了……”
话没说完,就被顾琮生打断,他道:“你闭嘴。”声调不高,但耀之听得出他话语重点嗯恼羞成怒。
顾琮生只觉得自己一腔热情都被沈乔安这副模样浇灭。他自认在燕京的世家子弟之中也有些名头,又是靖顺侯府的嫡子,以后更是要继承侯位的,在现今在这沈乔安面前竟讨不到半点好意。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不知道世子会来,乔安什么都没准备,不知世子可愿进来坐坐?”
沈乔安心里其实我恨不得顾琮生现在就生气离开,以后都不要再跟她沾上半点关系。但见顾琮生那脸色,哪怕是沈乔安都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她知道顾琮生有些高傲的性子,今天却被她一句话尽数踩在脚下,这让他丢了脸。如果顾琮生知难而退倒还好,怕就怕因为这事对她生出怨恨来。
旁边还有个季清柳时刻等着接盘,若是这时激怒顾琮生,不就正好给了季清柳这个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