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我不能走,我走了,你的清白将毁于一旦,此刻,不如就让我给三妹妹解释两句。”李仲宣的冷眸里,多了一抹寒光,似匕首一般。
他没有一点盛气凌人,但逐步靠近了她后,却让她胆寒,让她恐惧。
“这……这里和……和李公子你有什么关系啊?”声音明显是低落了下来,微微后退,“李公子,你先到前面去吃酒吧,莫要在这里了。”
“我去了,你只怕会刁难人,会欺负人呢,此事因我而起,不如我们到老爷夫人面前去剖白两句,让真相大白,你看如何?”沈乔安的确想不到,事到临头,李仲宣会忽而站出来,而李仲宣站出来后,她彻彻底底的感动了。
“我不过是嫌前面吵吵闹闹,这才叫她到后面来,小妹生病了,时常念叨她,她最近忙碌,是不好到我们府上去看看小妹的,因此,小妹托我送一份小礼物给她,却不知道,有什么欠妥吗?”
李仲宣每说一个字,就多靠近她上分,每靠近一步,她也就惧怕三分。
“算了,今日我自认倒霉。”季清柳情知不敌,叹口气,灰头土脸去了,看到季清柳怏怏不乐离开,李仲宣靠近沈乔安。
“没事吧?”他终于体念到了她的难处,寄人篱下的生活,他是没有过的,但此刻,那等湮灭了她的绝望与伤感,李仲宣却一清二楚了。
他想要安抚两句,本以为,她会哭,会沉默,但李仲宣想不到,她的嘴角浮现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要我果真是玻璃心之人,在这里焉能生活下去呢?”
“莫要将这些挂在心头。”李仲宣好像难兄难弟一般拍一拍她的肩膀,她想起来什么,一笑道:“玥儿送的礼物呢,何不拿出来?”
“这个罢了。”李仲宣拿出一个皮影给了沈乔安,沈乔安是最喜欢皮影的了,握着皮影横看竖看,看过了后,啧啧称奇,“你说,往常看戏,总隔着帘幕看,知道皮影会动,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现下才知道,这皮影上,有这样多的关窍呢?”
“要不,我表演给你看?”
“你会这个?”她笑问,其实,沈乔安是从来不喜欢金银珠宝的, 想想吧,一个人真正死而复生一次,就会明白,钱财的确是身外之物。金银珠宝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但这些精巧的玩物,对她来说,却是那样有意思。
“会一点,可以教你。”他一边说,一边半蹲在地上,捡起来一枚小石子,丢出气,将悬挂在滴水檐之下的灯笼给打落了下来,伸手问稳稳的接住了。
将那烛台拿出来,放在一边,将纸张撑开,折断了木棍打开在烛台面前,然后神秘一笑。
“你果真会?”
“手来。”他邪魅一笑,目光里盛满了星光,其实,还不到夜里呢,仅仅是黄昏罢了,但这密云不雨的黄昏,却又是那样好的天气。
他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握着木棍,然后缓慢的活动起来,远处就出现了一个跳动的人,“要是有梁山伯就好了。”他的声音清朗,从她的头顶上降落下来。
她听到这里,顿住了,疑惑问道:“什么伯?”
“梁山伯。”
“是个什么?”这一刻,聪明绝顶的沈乔安忽而就变得迟钝起来,她是果真不知道这梁山伯是什么的,他立即答疑解惑,“梁山伯呢,是一个……”她将那故事惊心动魄的讲了出来。
她讲故事的能耐是非常厉害的,三两下说完后,她神往的眯缝了眼睛,痴痴呆呆的,“后来呢?”
“后来啊?”他一笑,“就进入我们表演的角色了,他们两人化蝶飞走了,就这样。”沈乔安听到这里,却叹口气,“两人在一起,为何要这样困难啊,非要经历过这样多的误会,这样多分分合合吗?”
她丢开了皮影,这才发现,那皮影不是寻常司空见惯了的大胡子,而是个娇俏玲珑的女孩儿,那女孩美丽极了,仅仅是一个侧面,却又是那样好看。
看到这里,她想到了李晓玥,而听到刚刚那感人肺腑的故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娘亲,又道:“前几日,二姐姐说,你用镜子吸引人,豫王呢,去你府上了没有呢?”
他是编造了一个带着点儿伤感的灵异现象的故事,那故事缠绵悱恻,那故事凄凉断肠,那故事,足足可以吸引每一个多情的君子与他们的恋人,豫王是没有到,但导致豫王没有到的原因是,他此刻还在边塞不能回来呢。
“朝廷很快会调遣他回来的,届时,我给你好消息。”
“也好。”
今日,沈乔安忙碌了多半天,后来的少半天基本上是和李仲宣在一起的,到了夜幕降临,她急忙到前面去,“哎呦,糟糕,我和你在这里聊了这么一程子,前头只怕都在找我呢,可不妙了,我必须要到前面去走走。”
但意料之外的是,往往我们以为自己不可或缺,却发现,我们是可有可无之人,或者换句话说,她连日来的千辛万苦得到了回报,上上下下都处理的很好,压根就没有人寻找她。
过了今日,一切恢复了正常。
那老一辈的,看到了沈乔安的策划能力,无不对沈乔安刮目相看。那平一辈的,跟着沈乔安讨论学习,那晚一辈的,以及丫头婆子等,一一都敬服了,又因为沈乔安是个随和之人,事情完毕后,不忘记将将奖罚制度拿出来。
恩威并施,那躲懒受到了惩罚的,沈乔安去找大夫人,让裁员,解雇了一些混吃等死的无赖后,将这几个人的工钱拿出来,放在夫人手中,谁本月做的事情好,经过夫人的考核后,发放奖励金。
人们哪里有不欢喜的呢?
过了大概有一个礼拜,到了上巳节。
在大启,按照《礼记-月令》来算,每一年的上巳节和花朝节不过差一天,两个节日冲撞在一起,倒是老大没有意思,因此大启皇帝将上巳节从三月三移到了七月七。
今年的七月七,却便是个多云的天儿,每一年的今日,王孙公子名媛美姝的都出门游玩,侯府里自然也是倾巢而动。连那些平日里懒怠动的婆子,今日一大清早得了赏钱,也到城隍庙烧香去了。
沈乔安其实不很想要出门,但唯一能让沈乔安出门的理由是,卧病在床两个月的李晓玥身体忽而好了,她已经有约在先了,因此,沈乔安是不好拒绝说不去的。
从侯府出来,预备了马车,玉莺和玉燕整理了点儿装备和干粮,上了马车,沈乔安一看玉莺这管家婆拿了那么多吃的东西,不禁目瞪口呆。
“我们是出去过年吗?再不然,我们三个人里一定有一个是大胃王了?”沈乔安发现,玉莺准备的食物之多,让人不可思议,玉莺格格格的一笑,“小姐,岂不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奴婢的意思,自然是有备无患了。”
“哦,这样啊,但也要不得这么许多啊。”
“小姐……”玉燕笑着将食盒打开,指了指里头,“小姐看,这桂花包和蜜饯呢,是李小姐喜欢吃的,这个藕粉糕呢,是李仲宣公子爷喜欢吃的,至于这个,您看,这玲珑蒸饺,可是奴婢半夜起来就在忙碌做的,这个是陆笙云姑娘喜欢吃的。”
“原来你色色具备,怪道这样多的东西,”沈乔安叹口气,又道:“我们呢,吃什么?”
马车移动起来,玉莺道:“放心好了,小姐,这一次出门,奴婢是带着银子的,到哪里想要吃什么就停靠在哪里,吃个美滋滋的。”
“玉莺,玉燕,你二人真乃我的樊哙了。”她开心的抱着自己的左膀右臂,马车从侯府出来,后一步,季清柳的马车也出动了。
其实,今日也是好日子,每一年的今日,月下老人会忙碌的不亦乐乎。安排红男绿女以追不经意的状况见面,然后情根深种,在这一天,女孩儿都丰容靓饰,男子也都打扮的玉树临风。
“快走啊,追上去,她去哪里我也就去哪里。”坐在马车里的季清柳喝一声驭手,那马车夫急忙握着马鞭,用力在马背上抽打了一下。
但此刻,却听到顾氏的声音,“柳儿请留步。”季清柳听到母亲声音,急忙让驭手停车,那驭手勒转马头,看到夫人娉娉婷婷来了,季清柳笑看向顾氏,“娘也应该到外面去走走,今日偏打扮的如此浓重,却又要在屋子里,气闷极了。”
她说。
“今日,是你们后生小孩儿的日子,娘这一大把年岁了。”二夫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了一下面颊,“你出去后,玩好就好,娘看到你开心,就开心,柳儿附耳过来。”
直觉是娘亲有话要说,她虽然不知道究竟顾氏会给自己说什么,但却还是将耳朵凑近了,顾氏的声音好像蚊虫在哼哼,马车夫即便是在旁边,也不十分能听清楚。
其实,马车夫也并不敢偷听,但顾氏的话说过后,季清柳喜不自胜的笑了,“娘,真好,真好啊,有您在,女儿哪里还有什么眼中钉肉中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