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顾氏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沈乔安的运气会那样好,会在千钧一发之际,遇到那样一个情愿保护自己的人。
“娘亲,她今日没有死也就罢了,还连同二姐姐等人来欺负我,他们不理睬我,我才早早回来的,娘亲啊,呜呜呜。”季清柳一哭,顾氏的一颗心都碎了,“心肝肉”的叫起来。
等沈乔安回来,祸事就从天而降了,似乎,顾氏在门口已守株待兔很久了,看到沈乔安回来,就谩骂起来,沈乔安道:“二娘糊涂了不成,别人不和她做游戏,难不成就是我的错处吗?二娘可莫要忘记了,今日我是死里逃生呢。”
“你死里逃生却和本夫人有什么关系?”顾氏冷漠一笑,看向沈乔安。
沈乔安将一枚银针丢在地上,“这个我就暂且不追究了,但二娘要果真想要撕破脸皮,我横竖是不怕。”沈乔安强烈的表示了自己的意愿后,怒气冲冲的回去了。
顾氏看到沈乔安这模样,唯恐事情果真泄漏了,需不好看,急忙将银针捡起来,偷偷的藏匿好了,但还是到了沈乔安的屋子,“你也莫要自以为很了不起了,今日的事情,到底是你的错。”
“二娘恶人先告状,那自然是乔安的错了,却不知道二娘究竟想要说什么呢?”沈乔安冷睨顾氏。
“这半个月,你给我好好的在家里呆着,面壁思过吧你。”顾氏说完,大步流星去了。
沈乔安并没有理睬。
夜半三更,事情又不知道怎么搞的,就不胫而走了,老老爷那边找大爷过去聊,“你后院火起了,却还自己一无所知呢,好生回去处理,莫要让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聒噪我,我一把年纪了,最怕就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爹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孩儿刚刚从朝廷回来,还两眼一抹黑呢。”季桓看到老老爷动怒了,一边安抚,一边低眉顺目的跪在了地上,老老爷不说一个字,挥了挥手。
季桓只能退下,却知道老爹生气原是因为顾氏责难了沈乔安,知道这个后,他立即找顾氏过来。
“老爷找妾身呢?”顾氏笑嘻嘻的,从没有料到老爷会因为一个外姓的女子,和自己大发雷霆。
“这两年来,你比之前还温柔贤惠了啊。”老爷是用赞美的口气在挖苦人,顾氏自然是听出来了,蹙眉咬着牙齿,看向季桓,“老爷话里有话。”
“你莫要以为我不在,你就能在府上为所欲为,她是初来乍到的,又是个小姑娘,你这样欺负她,让人传出去,你不要脸,本官还要体面呢。”看到老爷果真生气了,她踧踖不安,想要解释,但嗫嚅了许久,嘴唇一张一翕,却一个字都没说。
“莫要以后让我知道你总针对她!”喝令——“退下。”
顾氏一肚子委屈的退下,从前院下来,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乔安,顾氏咬着牙齿,握着拳头,气鼓鼓的靠近了沈乔安。
沈乔安看到顾氏这表情,料定是给老爷责骂了,“夫人到前院去,可似乎不愉快呢。”
“沈乔安,你如此神通广大,真是了不起,你了不起啊。”夫人指指点点,但毕竟还了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去了。
沈乔安却不予理睬。
这一个月里,溽暑难耐,乔安从学堂回来后,是不喜欢到外面去的,有时会遇到李仲宣,李仲宣来后,和沈乔安各处走走,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豫王从边塞快回来了,朝廷的消息。”
乔安听到这里,几乎泪凝于睫,她是暗暗的期许了多久啊,多么希望豫王能回来,根据娘亲的那些遗物足可以证明,娘亲的夫君就是豫王,而自己朝思暮想的爹爹却也是豫王啊。
一切想到这里,她的心狂跳。
“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沈乔安几乎在恳求,李仲宣却一笑,“你放心就好,我是自然会帮你的,莫要着急,等我好消息。”
“是,是,仲宣哥哥。”说不焦急是假的,越是距离豫王回京的时间迫近,沈乔安就越发是不安,她甚至连做梦都梦到了自己的爹爹。
沈乔安是从来没有近距离看一看豫王的,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当年究竟和娘亲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呢?是他对娘亲始乱终弃呢,还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们两个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反而是离散了呢?
这些故事,都是让沈乔安感觉非常好奇的。
沈乔安等的心急如焚。
今日,听说豫王要回来了,沈乔安整顿了整顿,也去外面看。豫王是戍边去的,这两年,豫王横扫千军,边塞上的少数民族,谈打了豫王无不谈虎色变。
他从来不和你讲道理,那些断发文身的少数民族,听话就好,但凡是不听话,就火力全开,打的他们败北,这才算数。少数民族原本就不团结,打斗起来,又不是豫王的对手,因此,三年五载下来,边界线上那些民族无部宾服的。
皇帝邀请豫王回京,这也是对豫王的奖励,毕竟,中京外的生活未必就好。
百姓们知道豫王回来,夹道欢迎,更兼知道豫王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儿子,那些达官贵人的女孩可就蠢蠢欲动了,一大清早,就买通了人,确定了豫王会从朱雀大街回来。
因此,朱雀大街两边的客栈座无虚席,一楼也就罢了,二楼热闹非凡,沈乔安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从这里居高临下看出去,能看到长街的尽头。
越是人声鼎沸,她的心也越是躁动的厉害,毕竟,爹爹要回来了啊,毕竟,那可是自己的爹爹啊。
“小姐,来了,来了。”玉莺激动的指了指远处,沈乔安起身,仓皇的靠近了窗口,前世今生,她沈乔安不就在找自己的爹爹吗?此刻,爹爹终于夭到了,她哪里有不兴奋不激动的呢?
先是听到了百姓们为豫王准备的鞭炮声,那一连串吗大鸣大放的声音结束后,跟着就看到一群仪仗队,那仪仗队威风凛凛的去了,沈乔安只感觉自己的性好像一只青蛙一般跳动到了喉咙。
然后,乔安再看,就看到了队伍中的一匹五花马,那五花马上的骑士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皱纹很是明显,皮肤不是中京人的奶油色,而是一种苍劲的小麦色。
那是一个多么英姿勃发的男子啊,虽然,他已经年过半百了,但坐在马背上,身体笔挺,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座祁连山一般。豫王穿着紫色的衣裳,人人都知道,紫色是最难以驾驭的颜色。
但那颜色穿在豫王的身上,是如此的相得益彰,也正因为这灿烂的紫色,让豫王看起来不可一世。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发自肺腑的笑,马车前面发生了状况,似乎是有个小孩儿跌倒了。
赶路的兵丁咒骂起来。
“什么人,耽误了豫王的仪仗队,朝廷怪罪下来,你也担待不起,还不快将这小家伙给带走吗?”那士兵一面说,一面握着马鞭就要驱赶跌倒在面前的小孩。
沈乔安从高处这么看下去,分明看到那是个半大不大的小毛孩,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模样,手中的棉花糖滚落了老远,小孩大概让这队伍给惊骇到了,一时半会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看到那凶神恶煞的兵丁,却“哇”的一声,响亮的啼哭了起来。
那孩子的娘亲看到这里,恐惧不宁,急忙过来跪在地上给士兵叩头,也就在此刻,豫王忽而出现在了那士兵面前,疾言厉色道:“百姓看看本王怎么样了,偏你多事,吓到了小孩儿。”
豫王一面说,一面伸手将那小孩抱起来,轻轻拍一拍小孩身上的泥土,将小孩送到了那女子怀抱里,众人看到这一幕,都笑了。
沈乔安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她发现爹爹是个有气度的人,有风度的人,最主要,爹爹还是个有温度的人啊。
眼看着,豫王再一次上马朝着中京去了。
而此刻,沈乔安想要再瞧一瞧,却什么都不能看到了,接着,就看到一匹枣红马的上,乘坐了另一个骑士,那男子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不怒自威。
有女孩看到这男子,不禁心花怒放。
“哇,是少将军,是少将军啊。”那女孩激动的几乎要心肌梗塞了,沈乔安看向旁边,发现那女孩急忙从衣袖里掏,霎时将一个香囊给拿了出来,那女孩格格格的笑着,将香囊瞄准了“少将军”就丢了下去。
众人都知道,豫王多年前收养了一个螟蛉之子,那孩子今年也十八岁了,平常时候是在边塞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的,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厉害到不可思议。
众人都知豫王的孩子已经成年,且知道这孩子已经给朝廷册封过“少将军”,更知道少将军穆宸轩现如今尚且没有成家立业,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穆宸轩本人。
说真的,这也是沈乔安第一次见穆宸轩。
他可谓是那等“大名如雷贯耳”的人,沈乔安低眉,目光定焦在枣红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