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深闺,粉装淡雅,有一位灵动的少女正研磨执笔作画,反复描摹,一幅化作便跃然纸上,只见画上是位戴着斗笠的侠客,斗笠下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
少女似乎并不满意,又决定重新提笔,此时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又走进了一位可爱的女子,此刻连忙凑了过来,看着画上的人物楞了楞,取笑道:“云雅姐姐,不会是喜欢上这位前辈了吧。”
执笔的少女脸上一红,似乎被揭穿了心中秘密,连忙将案桌上的画像收放在了一角,羞恼说道:“灵儿你胡说什么!”
云灵儿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说道:“云雅姐姐,你可知道他是谁?”
本在想如何开口解释的云雅,身形一凝,旋即看着云灵儿,目光如炬,迫切问道:“灵儿知道?”
云灵儿一叹,也不再卖关子:“只怕说出来会让姐姐伤心了,你或许不敢相信,他就是济北的世子殿下!”
听闻云灵儿的话语后,云雅一怔,既惊讶于对方的身份,又突然想起了另一桩事,突然眼中生出一抹暗淡。
天子赐婚,济北世子与公主温婉儿婚约之事天下皆知。
云灵儿从未见到过姐姐这般失落,心中也骤然不是滋味,于是鼓心中悄然打定了注意,然后安慰道:“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人,就算是对方是公主殿下,我也帮你把人抢回来!”
云雅莞尔一笑,笑颜如冰山雪莲,见她摇了摇头,自当这是一句玩笑,轻声开口:“谢谢灵儿了,能知道他的身份我就很自足了呢。”
…………
齐桃戈总是喜欢慵懒的躺在竹椅上,看似打瞌睡,却是在修行,闲来无趣时会去清凉湖钓鱼,偶有闲情还会带着陈阿秀外出逛悠。
来来去去,时间如流水,伸手抓不住,转眼就是大半个月头。
相比于济北的平静,太安城却早已掀起了一场风雨,因为书院典礼即将召开,整个仙律杰出的年轻一辈纷至沓来。
这日,清幽峰上景色极好,一览济北深秋,闲亭之中,父子静坐闲谈。
齐灏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儿子,骨子里有些看不透,貌似从来也没将他看透,但从某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儿子有超世之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齐灏深明其理,所以眉目之间总多了一丝担忧。
“书院典礼不去试试?”
徐一曾私下给齐灏提起,连他都已经看不透殿下的实力,但一定在他之上,齐灏听闻时脸上却是忧喜参半。
齐桃戈毫无所谓说道:“先生说算了,我也没那心思。”
“你先生是怕给你引来麻烦,但是做弟子的,怎可畏蔚不前,其实你这性子太过沉闷,虽好又不算好,年轻人不应该说几句狂言,做几件狂事么?其实爹也希望有一天以你为傲。”
“再说早晚你都要走一趟太安城,提前去熟悉一二也好。”
“那桩婚事又该如何?”齐桃戈自认,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至于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未打听过,虽然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他也不想知道,被这种俗事扰乱了自己的心境。
齐灏难得一笑,似乎少见齐桃戈这般无奈,戏谑道:“你若是觉得不错,就娶进我齐家大门,若是看不上,那就当着刘巽的面退了就是。”
齐桃戈翻了白眼,没在说话,想不到刚回家,又被撵去太安。
“来年开春之时,我会照常派遣一队人马,你提前与之汇合就可。”
“若是他不改变意思呢?”
齐灏突然放声大笑:“我毕竟是你爹,若是他执意要将你留在太安,哪怕带着铁骑南下,也要接你回家。”
声音铿锵如铁,听着却让有觉得有些寒冷,却又十分温暖,但想来双方都不想看见那鱼死网破的一天。
齐灏依旧有些放心不下,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齐桃戈,若是在太安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便凭持信物,去找当朝御史杨镇。
此人本是布衣出生,穷苦出生,但有超然之志,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会试高中及第进士,殿试更是才华突显,为圣上所称赞。
早年,齐灏与此人相识于江湖之远,都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虽文武不同,但志同道合,便成为了莫逆之交。
此去太安,虽说不是济北世子的名义,可也定然麻烦不断,齐桃戈最怕麻烦,有人帮忙解决最好不过,毕竟太安城不比江湖,不能一剑诛尽所有挑事者。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回府方才一旬,齐桃戈又将远行。
次日晓明,时光正好。
齐桃戈整理好行囊,撇好腰间长剑,未束上的长发已然及背,着上一身往常的锦衣玉袍,一派游侠风范跃然纸上。
齐灏本安排了随从人马,可齐桃戈自在惯了,最终还是决定独自上路。
当陈阿秀得知齐桃戈又要出门时,就早早的收拾好了行囊,心想无论在何地都要好好服侍殿下。
齐桃戈略微惭愧,后来摸了摸阿秀的脑袋,说道:“那桩婚事我帮你推了,在家一定要听话,照顾好我爹娘,没银子了就找我娘拿,这次出门呢,不是游山玩水,下次远游一定带上你。”
少女眼睛微红,轻嗯了一声,难得听话一回。
清幽峰上有西楼而立,济北王夫妇二人看着那马背上的人影,倍感不舍,果然最是亲人离别最让人黯然神伤。
黑马欢腾,很不安生,马上的齐桃戈虽略有期待,却并无常人远行的激昂,古井无波,不甚淡然,唯独想到去了太安城,参加完书院典礼,再转去西蜀桃山与吕先生把酒,那应该会很有意思。
两岸青山相对出,一马一人向南行。迎着清风,伴着风景,如何不快哉。
齐桃戈并未急着赶路,一路优哉游哉,游山玩水,反正乾坤袋中桂花酒充足,银两也不少,至于时日,更全然不在乎,只要赶上那书院典礼即可。
…………........
京城太安风起云涌,市井所谈却没有什么新鲜事,不是哪家官吏被罢官,就是哪家公子哥又纳了门小妾,听着便觉得有些枯燥,索然无味。
而随着日子的接近,圣上赐婚一事,就像平静的湖面滴落的一滴水,在长安城中惊起涟漪,久久不散。
一来这位世子身份太高,乃是济北王之子,也将是下一代藩王,而且这位济北的世子殿下对于整个长安来说太过陌生,名声不显,唯一的传闻还是十年前的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惊艳了整个文坛。
最值得一谈的便是,圣上赐嫁的正是公主殿下温婉儿,早年公主年纪还小,如今整个太安城,所有年轻才俊无不捶胸顿足,暗自苦恼,不敢拂逆圣上,只好迁怒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济北世子。
书院有弟子传言,公主殿下貌美倾城,如九天仙女,却身在人间,如此一来温婉儿是所有才俊心中仙子,不容他人亵渎,哪怕是对方是济北的世子殿下。
温婉儿天赋极其高,短短几年里考入了书院,更凭借着刻苦修行,在书院弟子中首屈一指,更在数月前正式成为夫子弟子。
整个太安城都知道,公主殿下要退婚!毋庸置疑,此事无疑得到了整个京城年轻子弟的拥护。
当然齐桃戈并不知道太安城的一切,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这种淡然并不是假装,而是一种淡然,这是久经人事的会有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淡然。
况且此去长安,本就旨在退婚,不求名利。
相反,女子却大都好奇,温婉儿虽然并愿不接受这门亲事,但她还是没忍住想了解这位世子到底是何模样,是何为人,于是便多次派人远赴济北前去打探这位济北世子的消息,但前去的探子屡屡碰壁,传回的消息一致,世子远游未归。
直到最近几日,才有一位探子传回了一封书信和一幅画像。
那封书信是齐桃戈的生平,却大都模糊,也只是阐述了这位世子,总是喜欢戴着一顶斗笠,总是喜欢身着一身白色的官家锦袍,也总是喜好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画像上是的身影,骑着马,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却依稀能看出是个少年模样,除了有些潇洒,看不到任何面容。
温婉儿凝望着这幅画像,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心想这位世子殿下为什么喜欢戴着一顶斗笠,揣测对方莫不是非有那江湖的向往,可他毕竟是济北王的儿子,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拖拽。
温婉儿早已不是那个哭泣的女孩,这一路走来,没人知道她的艰辛,到底也只是想自己不被命运束缚。
久久思量,温婉儿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竟然能做到如此不显山不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