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台上也鸦雀无声,如暴雨骤歇,重归风平浪静,那两道身影停了下来,交错在两地,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全然不同。
最后一场,宋别再无登云山时的好运,当知道对手正是赵岑岑时,脸上如同吃了苦瓜一般,嘴上自语道:“我命苦啊!”
果不其然,赵岑岑那魔女没有丝毫留手,宋别看着长剑剑身映照的面容,鼻青脸肿,毫不像话,此事我宋别跟她没完。
典礼从清晨至拂晓,最后点灯照亮,所有修士的身影在清灯的光亮下如梦似幻,比试的气流波动扰乱了清灯,摇摇欲熄。
书院典礼大比角逐前三甲,历来如此,一来是书院秉持着以和为贵的思想,就此设定;二来是防止最优秀的年轻弟子伤及根本,不利于日后的修行。于是此届的典礼大比就此落下帷幕,由李烟,齐桃戈,赵岑岑晋入三甲,剑阁独占两个名额,又引起了一番热议。
热议的话题无非是,若是再作角逐,谁会第一,但到底都是心中猜测,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但在一番不休止的争吵中,众人终于得到了一个共识,面前的十一人绝对都是实打实的出众。
南场第一排,曹祺依旧坐在刘晟身边,此刻望着问道台上的宋别,神色扭曲,怒火中烧,冷声说道:“狗屎运罢了,若是遇见我兄长,真要让他好看。”
曹祺看向了刘晟,变脸奇快,一脸谄媚恭敬说道:“殿下,这下可难办了。”
万般没想到三人的实力,再想要将那少年折磨的生不如死,只怕没那么简单了,不过若是借住太子与秘府都护宇文靖的关系,那么此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放心吧,不过是瓮中之鳖,逃不掉的,本宫答应你的也决不食言。”
刘晟轻蔑一笑,并未将道台上的天才放入眼中,日后自己身坐黄椅,这些人任你再强又如何,见到自己还不是要弯腰低头,于是他起身拂衣,未等大比后续结束,便先行离场。
曹轩的身边围满了很多书院弟子,曹祺远远望着这一幕,犹豫了很久,他很想跑过去给自己的兄长庆祝一番,但是他没有,反而转身跟紧了身前那道黄袍莽衣,生怕慢了分毫。
朱央一番寻觅,也终于望见那年老的身姿,于是一路小跑,走到了陆九㭇的身前,脸上带着低落,声若蚊绳的说道:“师父,让你失望了。”
陆九㭇慈祥的摇了摇头,安慰道:“为师看完了你的整个比试,很不错的嘛!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好了,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了,振作一点。”
“可是师父,我是真的不会打架。”
“打着打着就会了嘛,快去吧,那边叫你呢。”陆九㭇指了指道台,场上已有九道身影,就差朱央一人了。
齐桃戈走到于也一旁,递出了酒壶,翻了个白眼,摇头说道:“你这演技真的不行。”
于也一巴掌拍在了齐桃戈肩头上,骂骂咧咧的说道:“我要是不演假一点,只怕到时候输的体无完肤,就更没面子了,话说小斗笠你是真的变态,破镜跟喝水一样,让人羡慕不来。”
齐桃戈面色如常,含笑道:“修道一途,达者为师,并非越快越好。”
道门大比前十一人被邀上场,拂袖间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崖壁,壁上刻满了许多名字,有的字迹被岁月湮灭,但所有人都知道上面的一个名字都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刻字石崖,登龙凤榜。
李烟率先起剑,驭剑直冲石崖而去,锦瑟剑的蓝光潇洒游走,刻上了秀气的李烟二字,其余人也纷纷从容出剑。
于也笑看着齐桃戈,调侃说道:“小斗笠,你怕是要少刻一字了。”
众人不解,齐桃戈也不多加解释,在崖畔边角随意刻了桃戈二字,比不上于也的潇洒不羁,也没有丝毫秀气,但若是远远看去,两字缠绕,像极了一朵桃花。
随后,许仁亲自给每人发了一张红柬。
没有预想的洞天法宝,也不是人间的钱财金银,所以当宋别拿着红柬时,愤愤不平一脸失望,心想自己如此“奋力厮杀”,花光了平生运气,好不容易争夺了个前三甲,竟然就给了个这么个玩意!
除了御召,红柬上别无多字,李烟最先发现了关键,一声惊呼,这封请柬竟然是圣上亲自召见,邀请十人出席宫廷大宴的请柬。
许仁点头确认,开口说道:“在场的各位都是我道门最出色的年轻一代,也是大汉天下未来的顶梁支柱,所以宗......圣上特此邀请你们十人参加三日后的宫廷大宴。”
天子亲自开宴设席,与天子同殿共饮就食,这是何等的荣幸,除了宋别的一脸不屑外,其余人无不受宠若惊。
场上的修士纷纷退场离去,此届典礼大比太过精彩,细细回品,余味无穷,若是能悟得一丝真意,更能让修行之路变得坦途顺畅一些。
众人都留在了书院,虽说此地没有隐世的山门清净,却也要比太安的闹市好上一些,曹轩与温婉儿为剑阁几人,观光书院各地。
途中,曹轩拉近了与剑阁三人的距离,声音冷漠又严肃,出声道:“我那弟弟虽说纨绔无礼,但几位都是道门中人,还望不要与之计较。”
声音虽冷,但话语之中透着和气与善意。
三人一愣,本以为这位书院外院大弟子要刻意刁难,却不想人不可等量齐观,于是心有所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别虽不怕任何威胁,可在这数日里也曾多次设想过与曹轩为敌,因为任凭换做是谁,都都不想凭空增填一个对手。
宋别点头答应,既然答应了,那便是说到做到,哪有修道中人与一个普通凡人斗得不死不活的道理,若是这点眼界与气度都没有,如何冠绝天下。
“不过我也提醒你们一句,在太安最好要低调些。”
曹轩沉吟,回想着那冲破星辰的一剑,那浩瀚的剑意至今还未领悟分毫,于是又补上了一句,却无人听见,“除非你是那神秘的斗笠剑仙。”
书院安顿了住宿,招待的极好,酒肉一样不差,宋别借着庆祝的名头,在李烟面前又肆无忌惮的饮酒,李烟瞥了一个白眼并未多说什么,无疑三人多少都有一丝高兴,剑阁自古天下行走,从无这般好的成绩,三人一战名动天下,为剑阁争荣。
于也带齐桃戈出了书院,说是要去醉仙楼痛饮,庆祝再次相逢。
当吕青梅与魏竹马忙着去收押注的银钱,结果回神过来,齐桃戈也消失不见,一番询问,才得知后者去了醉仙楼。
金樽相遇,清酒溅落。
醉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嚷,似乎是一位少女在与醉仙楼的人发生争执,喋喋不休,于也眉宇紧锁,想着这家店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影响了饮酒的兴致。
咚咚咚~
雅阁外响起轻声扣门,于也眉宇锁的更紧,心想自己不是提醒过,中途别来打搅两人嘛!纵有怒火,还是忍了下来,打开了房门。
敲门之人正是醉仙楼的丫头小雅,此刻怯生生说道:“客官,外面来了两位仙士,自称是的那位公子师侄,夫人拿捏不定,这才让奴婢前来确认一番。”
于也心想这些招摇撞骗的人真是无孔不入,竟然将念头打到了自己身上,正要回绝时,阁内响起一声轻咦。
齐桃戈想起了吕先生半月前的书信嘱托,如此说来,应该是桃山的弟子,于是便让小雅下楼传唤。
醉仙楼下,吕青梅掐着腰,望着眼前的妇人余怒未消,胸腔起伏不定。自下山以来,自己何曾如此吃瘪,被当作招摇撞骗的神棍也就罢了,竟然还用一两银子羞辱自己,虽然此刻确实有些狼狈,但也不至于与长安城中乞讨者混为一谈。
魏竹马一旁劝慰,“青梅师姐,要不我们再等上几日诶,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吕青梅瞪了瞪呆板怕事的少年,怒其不争,狠狠给了后者一记板栗。
丫鬟小雅去而复返,在林静耳旁私声附语,静静告退。林静变幻了神色,笑脸相迎,亲自赔礼道歉。
吕青梅冷哼了一声,置气不予理会,反倒是魏竹马和气说道:“不碍事的,夫人这样做,也是能理解的,还劳烦夫人带路了。”
三人上了醉仙楼阁,魏竹马啧啧称奇,显然第一次遇见如此气派华丽的酒楼。吕青梅更加生气,桃山真是白养了这只憨驴十几年,就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路行至雅阁门前,吕青梅心中生出一丝惊慌,脸上却刻意镇定,生怕显得自己失措的模样。
雅阁房门再次打开,酒气伴着菜香扑面而来,吕青梅鼓起勇气,终于看清了阁内的两道身影。
不用任何辨认,吕青梅便认出了齐桃戈,但心想老头竟然欺骗自己,近在身前的小师叔,也不是很好看嘛。
少女怔怔入神,不觉时间过了良久。
魏竹马也呆住了片刻,随后恭敬的行礼,结结巴巴的说道:“见过小师叔。”
齐桃戈望着入神少女和煦一笑,心想这样子当真是和吕先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望向魏竹马时,眼中也有一丝欣赏。
“他二人是我先生弟子,论起辈分这才叫我一声师叔,于师兄若是不介意,便多加两副筷子如何。”
“小斗笠你这是哪里话,即是一家人便不说外话,况且还是你请客。”刘平话语未断,对着吕青梅与魏竹马说道:“快快入座,我让丫鬟去上些新菜。”
齐桃戈注意到了两人的窘迫,含笑说道:“还傻愣着干嘛,先坐下吃饭吧。”
吕青梅再无客套,虽无寒暄,却想着小师叔真好。
魏竹马显得有些拘谨,毕恭毕敬的坐在一侧,左顾右盼,时而望向齐桃戈,时而又看了看吕青梅。
两人顾不得脸面,狼吞虎咽,席卷着桌上的珍馐。
“先生近来可好?”
吕青梅夹着菜,大口咀嚼,含糊不清的答道:“好着嘞好着嘞,反正还没老死,天天还念叨着小师叔,说等你提酒去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