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玩集体游戏的天赋。

“七——加油，还有三个！”同学们都在给许佳打气。

许佳咬紧牙关，收紧腹部，猛地一推地，把自己撑了起来。

“八……九……最后一个，十！”

邢羽有些看不下去了，蹲下身扶起许佳。

国王游戏进行了十轮，许佳被点到八次，从某位同学展现出倒立神功之后，国王的命令便不可逆转的向着体罚的方向进行了。

蛙跳二十次、仰卧起坐三十个、蹲起二十次、坐卧体前屈、波比跳十个、靠墙蹲一分钟、标准俯卧撑十次。一番摸爬滚打之后，许佳的脖颈上爬满了细密的汗珠。

“哇，许佳，想不到你体力这么好啊！”卢月惊讶道。

许佳盯着这个罪魁祸首，心里有些烦躁，“要不是运气实在太差，估计你到毕业都发现不了！”

许佳的母亲大人为了让宝贝女儿在萧索的寒冬中增加一丝温暖，给许佳买的毛衣都是加厚且领口较小的。此时，这一身装束，着实成了温暖的负担。所以，许佳起身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走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已是短袖装扮，“还好里面穿的是短袖不是衬衣，不然脱都不好意思脱。”许佳这么想着，拎着毛衣回到座位。

“咱下次别体罚了呗，也没多大意思。”邢羽声音洪亮却不突兀，恰好能让所以同学都听到却不绝反感。

看着许佳仍旧绯红的脸颊，班长也有些于心不忍，“行，那咱们都说好了，下次开始不体罚了。”

游戏继续进行。

“方片5和方片6，双手十指相扣，双脚脚尖相碰，深情凝望半分钟。”

“卢月你太狠了，这除了情侣谁受得了啊。”班长说道。

卢月终于抽到了国王，笑得狡黠，“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啊。”

“那万一是俩男生呢？”一名男同学说道。

“画面太美不敢看。”一名女同学说道。

许佳看着自己手里的红桃7，长舒一口气，终于不是自己了。

“方片5在谁那呢？”班长问道。

隐匿在暗处的牧晨缓缓站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下，许佳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佳在心里祈祷，“方片6千万不要是女生，千万不要是女生……”

“方片6呢，是谁？”班长继续问。

蒋小妍突然就拉住了许佳的手，“又在许佳这里呢！”

许佳被蒋小妍推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蒋小妍手里的牌露出一颗小小的红桃。她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红桃7已然变成了方片6。

“许佳，又是你啊，你回去真应该买张彩票，这也太火了。”班长酸溜溜的说道。

许佳和牧晨走到包厢中央站定，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动作的意思。

“脚尖相触，十指相扣，神情凝望！”某个男生带头喊了起来，接着就是层层叠叠的起哄声，催促声，甚至还有口哨声。

牧晨看着许佳，这姑娘已经完全懵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牧晨稍微向前挪了挪步子，并朝许佳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许佳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脚尖蹭到牧晨脚尖处，然而牧晨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尖有抵到什么东西。“这样应该就可以了。”许佳轻声说道，轻得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接下来就是手了。女生，终归是腼腆的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牧晨觉得自己有必要主动一点，他向许佳伸出双手。出乎牧晨意料的是，在他伸出手的瞬间，许佳就把手覆了上来，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金毛，乖巧而又温顺。

而后，十指轻扣。

牧晨的手指软软的，很治愈。许佳很后悔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只是简单洗了把脸，自己的头发现在一定乱糟糟的，而且汗还没干，味道一定很怪。不过她又庆幸刚才因为那一系列体罚而引发的脸红，不然，她此刻一定会更加窘迫。

牧晨低下头，许佳锁骨处滞留的汗珠一览无余，视线稍向上抬，又是粘着几缕碎发，汗涔涔的脖颈。无处安放的视线最终落到许佳如蝴蝶一般翩跹起舞的睫毛上。从许佳指节传递过来的心跳以极其欢快的节奏律动着，让他也莫名紧张起来。许佳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纤细。也许是刚刚运动过的缘故，许佳的掌心还有些发烫。慢慢的，交叠的手掌间变得潮湿，牧晨分不清到底是许佳的汗还是自己的汗。

许佳只是微微抬着头，眼神游离，一会儿看牧晨的额头，一会儿又看牧晨的下巴，看遍牧晨整张脸的轮廓，却从始至终不敢直视牧晨的眼睛。

牧晨突然就有点想笑，心想这姑娘在放学路上追逐自己的勇气到哪里去了？不过，这样也好，不过过于尴尬。

半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计时结束的时候，许佳几乎是跳着往后退了一步。相比之下，牧晨淡定多了，他再一次朝许佳点了下头，然后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没有再看许佳。

许佳回到座位的时候，依旧是如坠梦中般的怔忪神情。蒋小妍猛地拍了一下许佳肩膀，这才让许佳的元神归了位。“感觉如何啊？”蒋小妍戳着许佳的红彤彤的脸蛋问道。

“整个过程都是懵的，心脏差点爆炸。”

许佳难得这么坦率，蒋小妍一脸慈母般的微笑，“这就对啦。”虽然知道两个人并没有真正对视，但在蒋小妍看来，对于不相交的他们来说，这也是个不小的突破了，这次的集体活动，收货还真是不少。一个是喜欢的同桌，一个是从初中开始就玩得来的老同学，蒋小妍很期待两个人日后的发展。

从KTV出来后，班长用剩下的钱给每个人买了一杯奶茶后，又拉了个路人给大家照了张合照就宣布活动结束了。同学们拉帮结伙的，向各自家的方向走去。和许佳一路回学校的，原本只有施诚仁，邢羽以回教室取东西为由，硬是跟了上来。

“这个时间，教学楼还开着吗？”许佳有些担忧的问道。

“高三还在上课呢，肯定开着。”邢羽轻描淡写的说道。

“高三真辛苦。”施诚仁感叹道，心里却对许佳如此耿直的个性感到担忧。人家就是个借口而已，这傻丫头偏偏就信以为真了。

“再过一学期，咱们也得升高三了。据说学校这几年高考成绩都不太理想，学校领导正商量改革呢。”邢羽说道。

“改来改去还是学生受罪。”施诚仁说，“不过等咱们这届高考就好了，许佳肯定能考上名校，光耀门楣。”

“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神。”许佳摆了摆手，“我也只是个稍微松懈就会退步的普通人。”

天色已然暗下来了，三个人虽然同行，却都无法将彼此的表情看真切。但邢羽觉得，许佳此时的脸上，爬满了落寞。

许佳回到寝室，室友们都已经回家了。平日里狭小拥挤的宿舍，竟突然变得有些空旷。许佳先把手提袋里的娃娃们释放出来，一个一个的以面朝床铺的姿态，摆在床头的储物架上，刚好塞满了一个横格。

许佳给这些娃娃拍了个合照，把照片设为了手机锁屏。

许佳在第二天早上收拾回家要带的东西时，才猛然回忆起邢羽昨天往她包里塞了东西。那是一副杏色的毛线手套，手套上悬浮的兔子和许佳帽子上的兔子一模一样，就是那个被牧晨夸赞帅气的帽子。

“我喜欢玩偶，但我不喜欢穿戴玩偶啊。”

许佳记得施诚仁曾经和她说过，送手套、围巾、杯子之类的东西都是有寓意的。手套，英文是“glove”，give love，寓意就是“把我的爱献给你”。

“我就知道这家伙送东西目的绝对不单纯，偏偏就挑了个这么暧昧的东西。”

许佳注视着那兔子，那兔子漆黑的双眼也注视着她。没有鼻子，没有嘴巴，许佳却偏偏觉得它有表情，而且表情很是无辜。

“算了，东西是无辜的，不戴就好了。”许佳把兔子手套收到抽屉里，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没走两步，她就又开了寝室的锁，找来一几张报纸把床头储物架罩住，才满意的离开了。毕竟要离开一个寒假，不能让娃娃们蒙尘呀。

这天早晨，牧晨因为口渴难耐，极不情愿的离开被窝，走到厨房接水，路过客厅的时候，正巧看到晨光熹微，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许佳的那副画。牧晨很少可以赶得上东方欲晓，突然很想看看外面的光景。

就这么偶然的一瞥，他就捕捉到了那个跟随了她大半个学期的娇小身影。她背着一个硕大的包，两只手还分别提着坠到她膝盖的手提袋，看起来有些吃力。她跺着脚等在公交站牌前，不时向公交来的方向张望着。

五分钟过去了，车没有来，许佳还在，牧晨也没有离开。

又五分钟过去了，牧晨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孩向许佳走来，那男孩的身形，看起来很像邢羽。

男孩走到面前，牧晨努力辨识了一会儿，最终得出结论：那人就是邢羽。

只见邢羽和许佳说了什么，许佳不停的摇头。接着，他又和许佳说了什么，许佳终于点了一下头，把手里的一个包递给邢羽。后来，邢羽站到许佳身侧，陪许佳一起等车，看起来有说有笑的样子。

他们两个看起来挺和谐的。

牧晨盯着窗外，直到载着许佳和邢羽的公交开走了才转身离开。

好像，突然没有看风景的兴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