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姐，你们这次落水是有蹊跷，你当日可有注意到什么？”

翠溪湖虽然是引的外面那条贯穿了整个京都的浅水河水，但流动并不急。文英是叶天影买回府的，她和贺妈妈都是识水性的人，所以凌云梦才让她跟着去撑船。而且单单就她们的船翻了，都是大房的人，要说这事没有蹊跷都不可能。

可偏偏除了船侧翻的那一下，一切都正常的不不能再正常。凌云梦摇了摇头，道：“温婉被接回去了是怎么回事？”按照温婉对叶天影的感情，即便是落水生病也轻易不会离开叶府的，怎么那么轻易就跟着温夫人回去了呢。

“温家小姐也昏迷了好几日，所以她并不是跟着温夫人回去的，而是温夫人将她抬回去的。”张嬷嬷叹了口气道，“毕竟您也昏迷着，姑爷定然是分不开身去照顾温家小姐的。而大夫人虽然也赶了回来，但二小姐的情况更为严重，也需要守在身边。温夫人肯定是不可能看着她的嫡长女在咱们叶府只由丫鬟照顾的。”

“什么叫雅婷的情况更为严重？”

张嬷嬷顿了顿，道：“本来这事儿大夫人是让人封住了消息的。不过老奴那日去明月居送人参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说是二小姐当日正好来了月事，那湖水又格外的冰冷，二小姐受了寒气，怕是以后都很难有孩子了。”

好生厉害的手段。无论她和温婉谁出了意外，对叶天影而言都不是好事，毕竟无论是和将军府还是和丞相府有了嫌隙，对叶府而言都不会是好事。即便她和温婉没有事，能够让准王妃出点意外也是可以的。可是凌云梦努力回想了那日的情况，坐船的时候也是她们自己坐到一条船上的，并没有人刻意安排呀！难道那个人只是针对她们三人中的一个？另外两个只是“陪葬”而已？若是这样也太歹毒了。

“嬷嬷，文英有好好安顿吗？”想到还要一个丫鬟也跟着她们落了水，既然她们三个情况这般严峻，文英虽然会水，可这样冷的天穿的又多，水又冰冷，想来她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姑娘……”张嬷嬷顿了顿，还是说道，“文英已经没了。”

凌云梦在将军府的时候就什么事都会过问，如今做了主母自然也不需要瞒着她什么。虽然她如今遭受了重创，可想要更快的成长起来，必须要经历更多才行。

“没了？”她以为文英最多也是昏迷几日，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没了。

“姑娘，你消沉了这么多日，老奴也都看在眼里。姑爷他是真的很心疼你，这几日他与你说话你都没有理他，你吃不下，他也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张嬷嬷拉着凌云梦的手道，“我知姑娘心里难过，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姑娘千万要珍重身体。姑爷说的对，以后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是呀小姐！”翠桃也忍不住插嘴道，“我听南安说那日姑爷本是与皇上在议事，听闻您落水的消息便片刻都没有停留就赶回来了。到了府门口听说您昏迷不醒，而文英已经没了气息救不回来的时候，姑爷近乎疯魔的奔至桃苑。进门的时候那双眼睛红的吓人。”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单是听翠桃这样描述凌云梦已经能够想象到叶天影的模样了。这几日她虽然神情都是恍恍惚惚的，可偶尔也感受得到外界的声音，尤其每日晚上叶天影都是整夜整夜将她搂在怀里。

夏桃刚进门便听到了翠桃的话，看着精神状态已经大好的凌云梦欠了欠身，道：“二少奶奶，这几日于您而言必然是难熬的，痛苦万分的。对于二少爷来说怕是比您还要痛苦，他之前之所以要为您守孝三年就是觉得没有保护好您才让您坠崖的，如今您到了叶府，到了清水居，他却依然没能护住您的周全。让您两次都差点命丧府里。他心中本就万分愧疚于您，再加上孩子……”夏桃提到孩子的时候不自觉的没了声音，大概是担心会刺激到凌云梦吧。

凌云梦看着还在拭泪的张嬷嬷和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的翠桃、夏桃二人，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想说的我都明白，放心吧！”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叶老太太还有她孩子的命都不会白白丢掉的，她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叶老太太的命案虽然结案了，但凌云梦和叶天影根本就不相信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暗中还是派人在查，不过老太太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凌云梦竟然又差点丧命。很明显是有人在针对叶天影，不能从叶天影下手，便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凌云梦没有等叶天影便用了晚膳，她这几日基本没有怎么吃东西，所以先用了些粥。待到要睡觉的时候叶天影还没有回府，凌云梦猜想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喝了药准备自己先睡，但可能是这几日她基本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此刻反而睡不着了。于是将春烟叫到房里。

“你再仔细想想那日你去家庙的时候见到的人都有谁？”那日凌云梦吩咐春烟安排人带些糕点去家庙探望叶大夫人，春烟觉得事情比较严重，便亲自带着人去的。

春烟之前回来的时候已经禀报过凌云梦一次，没想到她此刻会再次问起，于是又努力回想：“奴婢那日去的时候只有冯嬷嬷守在外面，还有一些很面生的丫鬟婆子。冯嬷嬷说大夫人染了风寒，让奴婢不要进去，免得被传染了回来过给小姐您。毕竟您有着身孕，是得当心一点。”

春烟回答完之后凌云梦久久没有说话，春烟抬头见凌云梦正在沉思，开口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只见到了冯嬷嬷？康嬷嬷和霁月都没有见到？”冯嬷嬷、康嬷嬷和霁月是贴身伺候叶大夫人的人，从来都是和叶大夫人寸步不离的。

春烟摇了摇头，道：“没有。奴婢也是问了康嬷嬷和霁月的，冯嬷嬷只道她们都有事情，便不愿再多说。可我明明见着院里有不少丫鬟婆子的，况且又是在家庙，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去办呀？”

不过冯嬷嬷一直让她放下糕点早点回府，她也不能硬闯进去搜查大夫人究竟在不在。这些话她回来后也对凌云梦说了的，但今日再次回想那日的情境，她忽然发现有一个细节被她忽略了没有提及，那便是她没有见到马车。

家庙的格局是比较简单的，本来去家庙就是为了思过或者修行的。所以进入院子之后便是停放马车的地方，然后便是下人们住的屋子。再进去就是家庙以及主子们住的屋子了。此刻她方才想起来，院子里根本没有马车。叶大夫人当初明明是坐着马车去的家庙。

“奴婢当时一心想要找出大夫人，一直在留意院子里的人和冯嬷嬷的表情，是以竟然将这样重要的细节都忽略掉了。”马车那样大，已经不能算是细节了。只是她当时只顾着留意人去了。

“大夫人出门的时候的确是坐马车去的。”凌云梦顿了顿又道，“咱们派去城东糕点铺附近打探的人可有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

也是，城东糕点铺那边有很多的四进院子，本来就是那些有点钱却无什么权势的人居住的地方。如今叶大夫人又回了府，要查起来便不容易了。

“让他们继续留意着便可，不必刻意去找寻什么。”凌云梦道。

“是”

主仆两刚说完话便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凌云梦猜到是叶天影回来了，便让春烟先下去了。

“夫君。”看着满脸倦意的叶天影，眼底黑了一圈，那双布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全是血丝。因丫鬟们都被凌云梦打发去睡了，所以此刻她赶紧下床来准备服侍叶天影梳洗。结果刚走到叶天影身边就被叶天影横抱着放到了床上。

“你刚小产完，需要卧床休息。”虽然很疲惫了，但叶天影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明显比前几日明亮了许多，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看着他这些细小的变化，凌云梦心中涌出深深的歉意。她没了孩子可以不管不顾的昏迷着，消沉着，叶天影却不能。他既要面对了无生机的自己，还要去查凶手，还要处理军营中的许多事务，他承受得那样多，却不能倒下，只能生生的承受着。最重要的是，那个没有了的孩子，也是他的，他的失子之痛未必就比凌云梦的少。

“夫君，这些日子……”叶天影梳洗好刚躺上床凌云梦便靠在他胸口，将他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把玩，准备向叶天影表达歉意。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叶天影打断了。

“什么都不用说。”叶天影搂着凌云梦，轻轻的抚摸着凌云梦的背，终于感受到了她的气息。那几日的她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一点灵气也没有了。他除了心疼，却没办法将她心中的痛分去一些，仿佛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此刻，她靠在自己怀里，他终于感受到了她温热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