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烈从老鸨房里出来,砚微站在门口向他做了一个揖。
“你去把城北的闲宅收拾一下。”
砚微道了声是,便果断的转身走了。
他刚刚在门外听到了一切,知道这房子是给谁住的,只是这样藏女人,真的好吗?
他不敢再问了,他怕断骨。
休烈言出必行,他深知,所以不敢违逆。
休烈想了一下,一阵清风吹来,他抬脚就去了易师的房间。
刚进了易师的房间,就看见了呈译坐在榻前给熟睡的易师扇扇子,自己倒是满头大汗。
好一个忠心肝胆的小丫鬟。
细细一看,竟觉得这小姑娘竟然长得有些像易师。
“呈译,你给你主子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带她出去住几天,什么都别说了,赶快去做。”
呈译还没反应过来,看见休烈皱了皱眉,就“哦”了一声稀里糊涂的跑走了。
他站在帘后静静地看着易师,她面容依旧如关山烟雨般宁静漂亮,但无端的加了一点憔悴。
恍惚间,他差点有些认错。
以前的她,是桃源世外一抹清泉。
就像是在世外桃源无头无脑寻觅时,忽然身后有人轻轻一笑,水声响动,一叶扁舟从树丛中飘了出来,船尾一个女子持桨荡舟,长发披肩,白雪一映,灿然生光。
是一种透然,清凉的感觉。
而眼前的易师,是鸳鸯戏水踏雪泥,反叼清羽一血入泥中。
温柔而野性,纯粹且鬼怪。
脸庞相似,却截然不同。
休烈越想脑袋越疼,索性不想了,坐在她旁边的软榻上,一阵风吹过,掀起帘摆如涟漪般轻盈摇动,拂过易师的脸庞,十分静谧安然。
休烈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雪白饱满,圆润光滑,让人很想亲一下。
说着,休烈已经俯身吻了下去。
两唇相交,热度蔓延交融,舌尖轻触,濡湿唇瓣,深吸一口香草烟颈气味,轻吮饱满的唇,突然一个软软的东西反侵入他的喉舌。
休烈心下一惊,睁开眼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已经醒了,还像个小妖精般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没有反抗,只是觉得那酥软的东西越来越霸道,越来越野性,越来越深入。
他伸手触了触她的后耳,一使劲,二人就分离开来。
两人轻喘,鼻尖轻蹭,
“又偷亲我。”
易师笑着嘟嘟嘴,用指尖碰了碰他的鼻尖。
“我没有。”
休烈脸有些红,下咬了下唇瓣,
易师用双手挽住他的脖颈,一脸的笑容:“是吗?那为何每次都被我抓着。”
休烈腰腹一使劲就坐了起来,易师也随着胳膊跟着休烈一起,“噗通”一声栽在了休烈怀里。
“别贫嘴了,我叫呈译去收拾你的东西了,你跟我出去住几天。”
易师一听,有些不解,歪着脑袋问:“什么意思啊,你,带我出去住?”
休烈点点头垂眸深思,
“那个小八的事情一天没解决好,你一天不准回来,而且,重仪的事情,还有些问题,对你来说危险很多,那个小赵王我已经让老鸨去查了。”
休烈抬眸看到易师一脸的桃花。
“这么怕我有危险啊?”
易师一挑眉,摇了摇脑袋。
“谁怕了。”
休烈一皱眉,颇为嫌弃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嘴犟!像个驴一样!”
易师用食指狠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松手后一个圆红印十分明显。
休烈有些凶狠的看了她一眼,驴?
这么多年,谁敢用畜生来形容他?
易师看他脸色不太对镜,便乖乖的从他怀里离开,转身趴在榻边,用手撑着脑袋,一头青丝倾泻于背后,落在软榻上。
“那你带我去哪里住?”
“郊外北落的汀兰宅,虽然有些小,但是够住了。”
易师一下跳起来:“是你家吗?”
易师有些期望,若是休烈带她去自己家里住,那说明他们二人还是有希望的。
休烈轻摇了摇头:“非也。”
易师心莫名的被揉了一下,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趴在榻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一双脚直扑腾。
她有些嘲笑自己,觉得自己居然还下意识的妄想进他家。
他可是将军。
自己是什么?
“原来公子是想要金屋藏娇啊。”
易师有些阴阳怪气,但休烈似乎没有听出来,沉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出来。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休烈心下其实颇多疑问,为何她知道自己是将军,也还是什么都不问?难道真的不关心,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身份高点的客人而已,对于她来说毫无关系?
易师摇摇头,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不说我就不问啊。”
休烈垂眸,不知为何嘴巴不听了使唤:“这是你们春欢阁对待客人的规矩吗?”
不说就不问,只要给钱就好。
易师闭眸,做出了一幅要洗耳恭听的样子,瘪瘪嘴:“那好吧,你的身份是什么。”
休烈有些生气,一股子气本来都要喷薄而出,但他突然一下觉得奇怪。
自己为何这么沉不住气了?如此容易生气?
休烈释了一口气,垂眸看着她,觉得她突然一下面目可憎,她居然就这么毫无声息的改变了一点他的性格。
“我谁也不是,你不想知道我也不会说了。”
休烈抬身拂袖便气冲冲的走了。
易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好生奇怪,自己有惹到他?
这个人,怎么像个小娃娃似的,
一个时辰后,呈译提溜着两大包东西跌跌撞撞的进了房间。
易师一看,立马上去接住。
没想到一上去,呈译没有刹住脚,两个人“嘭”一声撞在一起,“哎哟”一声两个人趴在地上,像两只小巴哥狗皱着眉头,呈译手里的衣服扔了一地。
“你......”
易师捂着左膝盖,掀起裙子就潇洒的看伤口,这伤口眼看着就有些肿。
“我不是故意的嘛。”
呈译揉了揉头,爬起来赶快半跪在地上收拾衣服。
易师白了她一眼,也半跪在地上收拾。
“主子,你这次去多久啊?”
“不知道,几天吧。”
呈译顿住看了易师一眼,插着腰坐在地上,皱着眉头道:“几天呀?您告诉我,我好给你估估价,一会儿我找他去要,每次都不给钱!您不好意思,我去就是了!”
“你说什么呢!”
易师又白了她一眼。
呈译一下子就来劲儿了,一脸的正义凛然道:“嘿,小姐,他不能仗着自己好看就不给钱啊,他可是你第一个主顾啊,本来应该多给点钱的,结果呢,钱不给,人照来,这次还要要求上门。太过分了!”
易师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假生气道:“你个小娃娃懂什么?还估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估价了卖了?!”
呈译嘟了嘟嘴,眉毛都歪成了八字眉:“反正您身边就我一个小丫鬟,您卖了我,您就自己洗衣服吧。”
易师也来了气性,拿起身边的一件披风就扔了过去,没好气地道:“好啊你,现在还想始乱终弃了?”
呈译一脸的不敢置信:“主子,明明是你说要卖我的啊,我可没有始乱终弃啊,要弃也是你弃我!”
易师一时竟然反驳不了,只有瞪了一眼呈译,转身默默收拾东西了。
从小到大,她们俩吵架都是呈译赢,不知为何伶牙俐齿的易师每次都无缘无故的输给嘴笨的呈译。
陆府。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陆景衍执西域骨扇,在池塘细看池鱼水泛,旁边的小如都给陆景衍执着百鸟扇。
小如都太矮,只有陆景衍的手肘高,给陆景衍打伞属实委屈了点,害得小如都半个身子都在外面淋着雨,直直地举着手才能给陆景衍打伞,也是苦了这个小孩子来照顾怪脾气的陆景衍。
“少爷......”
小如都用另一只不撑伞的手捶了捶撑伞的手,似乎十分不舒服。
陆景衍一横眉,小如都就闭上了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小如都开口,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知道我和十二不可能,我也没有想和她有那种关系。”
陆景衍启丹唇,却让小如都惊了一惊。
她没想说这个啊。
陆景衍轻摇扇,抬眸望朦胧江月:“明智的放弃胜过盲目的执着。”
眸中尽是散伤。
小如都从没见过吊儿郎当的陆景衍有如此反应,看来这十二姑娘真是奇女子。
“少爷,放弃了就......放弃了吧,还有更好的。”
小如都只有如此安慰了。
陆景衍一笑,强扯出一抹笑,合扇闭唇,抬脚便走了。
“诶诶诶!少爷!”
陆景衍走的极快,小如都只得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拎着雨伞跟上陆景衍的步伐,活像一只围在陆景衍身边的小麻雀。
没有回音的空谷到底值不值得纵身一跃。
陆景衍无数遍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是,值得,但是他不跃了,因为有人先跃了,而且得到了这个没心没肺的空谷的回应了。
因为犹豫不决而错失良机,他陆景衍这辈子在商事上从未犯过这样子的错误,没想到却在十二这儿如此挫败的错过了。
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