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捕捞的大鱼便宜卖了!”
江州尹城城北一个热闹的集市上,一个头顶草帽的中年渔民,站在集市一角,卖力吆喝着。
渔民面前铺了一块灰色麻布,上面排列着七八个草篓,草篓里装着十数条肥鱼。
江州北面临着一条大河,不少百姓以捕鱼为生,这个渔民叫钱丰,是地道的江州渔民。
周围的摊贩有卖水果的,有卖蔬菜的,有卖猪肉的,也不乏同他一样卖鱼的,生意都很一般,唯独他的生意最好,只因他的鱼个头大,新鲜,便宜。
“丰叔,您是怎么捞到这么多大鱼的啊?”旁边一个穿花色棉袄,畏惧寒冷而缩着脖子的小伙子问道。
小伙子面前支着一个木架,架子上的水果无人问津,而张丘的鱼已经快卖完了。
钱丰嘿嘿一笑道:“还不是和他们一样,出海打来的。”
“您肯定有什么秘诀,他们捞到的鱼都没你的大。”
钱丰道:“哪有什么秘诀,无非就是大米、蚯蚓捣碎,加上香油捏成团,鱼儿爱吃,就纷纷自投罗网了。”
“不是吧,这我也知道啊。”尹城的百姓里不乏捕鱼高手,这卖水果的小伙子对于捕鱼也略知一二。
谈笑间,张丘的鱼儿卖完了,他把钱袋揣进怀里,然后收拾好麻布,与竹篓一起装到后面的二轮推车上,装完,他拿眼瞟了瞟旁边水果摊上,红彤彤的大苹果。
“你这苹果卖相不错嘛。”钱丰往水果小伙的摊位上瞄了两眼。
小伙拣了个大苹果丢了过去,“您尝尝。”
咔嚓一口下去,脆甜可口,只是有些冰凉,张丘咀嚼着苹果说:“你家果棚的保暖效果不错,苹果没有冻伤,不过出了果棚,还是拿东西盖上好。”
“没事,我这苹果抗冻。”
“其实捕鱼和读书一样,都是有学问的。
除了基本的渔船和大网,还要掌握天气、鱼群的位置。
像这种天气,就得准备破冰的工具……”钱丰滔滔不绝,听得小伙直皱眉头。
“丰叔,我还不准备改行呢。”
“那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钱丰咀嚼着苹果说。
“我好奇呀。”
钱丰道:“好奇害死猫你这小子。”
“我又不是猫,丰叔,还不收摊吗?”
“早呢,我在等吴管事。”钱丰啃完苹果,果核随手一丢,靠着二轮推车,左手伸进右袖,右手伸进左袖,抱着身子御寒。
“小强,你丰叔我今天要咸鱼翻身了。”
买水果的小强笑了:“令郎高中状元了?”
“去你的,我三个女儿,怎么中状元。”
“可以女扮男装嘛。”
“呦,吴管事来啦。”小强眼尖,看到远处人群中走来一个头戴灰色小毡帽,身披黄色鹿裘大衣的矮胖中年男子缓缓而来,他前面两个个高的仆人走在前面,替他挡风遮寒。
“管事大人,您来了。”钱丰看见矮胖男子,两眼放光,热情向前,“您今个儿怎么没乘马车来呢?”
“乘个屁,南方战事吃紧,马儿都被官府征了去。”吴管事说话毫不客气,他家老爷吴用是当朝吏部侍郎,位高权重,他身为吴府管事,身份地位非比寻常,当地县官见了都要巴结。
“我的鱼呢?”
“您看。”钱丰一指二轮马车。
二轮马车上有一条麻布,盖着一坨不知名事物,上面有有几个空竹篓,竹篓里一条鱼都没有。
“卖完了?!”吴管事眼睛一瞪,“岂有此理!以后休想本管事从你这里买一条鱼!”
“管事大人莫急。”钱丰走到二轮推车旁,揪住麻布一角,向上一掀,麻布下露出一片青色的鳞片,看样子是条大鱼!
“这么大?”这么大的鱼还真是少见,以麻布下的轮廓推算,至少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长!
原以为麻布下装的是杂物,没想到是一条大鱼,吴管事小手一挥,他旁边两个仆役上前,准备推走这二轮车。
“管事大人。”钱丰含笑上前。
吴管事解下腰间的钱囊,取出一锭银子丢向张丘,钱丰接住银子,连连道谢。
“管事大人,这鱼可不是凡品啊,小人捉到它的时候,它眼冒黑光,浑身泛黑,说不定是条仙鱼呢。”
“是吗?”吴管事显得兴趣缺缺,管它是什么鱼,反正也不是他吃。
“是呀,可神了,您看它头大身小,鳞片光亮,小人捕鱼十多年,也是头一回捉到这种鱼。看样子不像海鱼。”
“不是海鱼,怎会游到海里去?”
“这……这小人就有所不知了。”
“我家少爷酷爱食鱼,这鱼味道若是不错,你下次多弄几条来,还有得合作。”
“是是是。”
吴府离这个集市不远,吴管事一行三人,走了大约半刻钟就回到了府上。
“送到后厨杀了吧。”
两个仆役点点头,推着车子走向后厨。
吴用在朝中议事,在皇宫外有住所,把府中大半事务都交给了吴管事,吴管事穿过前院玄关,左转进右面厢房。
这儿是他的账房。
“管事大人!出大事了!!”
“嚷嚷什么,不要惊动了少爷夫人。”吴管事放下账本,起身来到门外,只见那两个仆役中的一个,神色惊慌的样子。
“管事大人。”仆役惊魂未定,“那条鱼肚子里有个死人!”
“什么?!”
吴管事大吃一惊,鱼中有死人,他把这条鱼买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吴管事火速来到后厨,只见一个厨台上,摆放着一条被剖开肚皮的大鱼,鱼里露出半截手臂。
后厨的厨娘厨子,围着大鱼啧啧称奇。
“食人鱼呀。”
“还会吃人,成精了。”
“……”
“傻看什么,还不快抬下来!”吴管事着急了,这下众目睽睽,大家都知道是他买回来的食人鱼了。
“把那臭卖鱼的给我叫过来!”
吴管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鼻子里一股潮湿腥味,梁风睁开眼,一片漆黑。
我是谁?我在哪儿?
鱼体液浸湿棉袄,寒冷低温使得梁风牙齿打颤,他抖了抖僵硬的身子,全身上下冰寒彻骨。
我到阴间了?阴间这么冷,这么黑暗,这么压抑的吗?
“这,这……管事大人,这小人如何能料得到呀!”
“你家不是世代捕鱼吗?!鱼肚里有没有人也分辨不出来?现在早市已过,你让我去哪儿买新鲜大鱼!
我家少爷喝不到鱼汤,我拿你是问!”
这里不是阴间!我没死,我还活着!
梁风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心中振奋,身体扭动,四肢舒展。
厨房里,一个厨娘正拿着汤勺,笑看吴管事问责渔夫钱丰,她眼珠微转,瞄到湿漉漉的厨台上躺着的大鱼肚皮开裂处,那只露出小半截的手臂抽动了起来。
“妈呀,诈尸了!”厨娘吓得手一松,手中汤勺咣当一声摔落在地。
梁风手臂立刻停止了动作。
吴管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瞎咋呼什么!”
厨娘揉了揉眼,心里嘀咕:不对呀,刚刚明明看到手臂在动,老娘眼花了不成?
“管事大人,要不要报官?”一个仆役开口问道。
“报你个头!”吴管事呵斥道,“凶器呢?凶手呢?待会见了官老爷,怎么说?!”
“张丘!”吴管事又转头对钱丰说。
“小人在。”钱丰一脸忐忑,战战兢兢。
“快把鱼拉走!”
“好好。”钱丰和几个仆役合力把青色大鱼拖到二轮板车上。
他推车向外,同时回过头陪着笑脸,“管事大人,回头我让人给您捎两条大鱼来,您看成吗?”
吴管事不耐烦地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