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村民们将村长请来,村长名叫牛壮实,人如其名,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头发花白,穿着羊皮大衣,看样子六十有余。
牛壮实见韩意额头亮有道纹,明白是修道中人,客客气气地一拱手:“请问二位公子是哪方人氏?”
韩意背负双手,眼神犀利,一副高人做派,也不自报来路,直白道:“牛村长,可知这三人死因?”
“大夫说是疟疾,这位公子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我也中过此蛊!取刀来!”
牛壮实给身边一个村民使了个眼色,那村民去厨房拿了把小刀过来,韩意接过刀,一手按在尸体上,渡入真气,迫使妖虫蠕动到尸体脖颈处。
接着,手起刀落,一刀划破脖颈皮肤,挑出白色肥胖,长满黑色细小绒毛的妖虫。
“吸食脑浆多日,吃得白白胖胖。”韩意两指一夹,夹住迷魂虫。
“哇,尸体里长虫子了!”
“不得了不得了。”
围观的村民们惊呼。
牛壮实惊异道:“好怪的虫!”
“这是迷魂虫,又称作食脑虫,酷爱食人脑浆。”韩意再将另外两只取出,道:“替我找个袋子。”
“拿袋子。”牛壮实说。
有人把袋子递给韩意,韩意道了声谢,把三只白白胖胖的虫赛了进去。
“公子,你知道下虫蛊的人是谁吗?”牛壮实小心翼翼地问。
“江湖上的事,你们不用知道太多。”韩意把袋子揣进袖中,冷酷道:“杀人凶手,我自会料理。”
“多谢公子!”牛壮实和少女一家关系不错,听到韩意这么说,便朝韩意一拜。
“不必多礼。牛村长,写封伸冤信来。”韩意这话是要做伸冤人了。
韩意再叫来少女隔壁邻居,说:“你见过杀人凶手,你就是目击证人,取张画张来。”
那村民以为让自己画杀人凶手的相貌,搔头道:“那两人虽然长得很俊,但具体的相貌俺记不清了,而且俺画画水平也不高。”
韩意冷笑道:“无妨,我记得。”
牛壮实拿到纸笔,开始写信,梁风手摸向背后装有银子的行囊,说:“村长,你这个村庄地势低洼,一旦下雨,很容易形成水灾。”
“少侠真是古道热肠,我这村子早就挖了一条地下排水管,下雨的时候,积水会通过这条管道,流通出去。”牛村长边说,边抬头对梁风微笑说。
“只有一条,若是堵塞,下大雨的时候还是容易酿成水灾。”
“不会不会。”牛壮实摆摆手,自信道:“公子多虑了。”
“本来我还想出资修建,现在看来……。”
牛壮实耳朵一动,放下笔,赶忙道:“公子真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我转念一想,确实有再修建一条的必要,只是上头一直不肯批准,无可奈何呀,唉……”
韩意在旁边斜眼看,不说话。
梁风掏出自己银子来,说:“村长,那就再修建一条吧。”
“哎呀呀!少侠真是佛陀在世,义薄云天呀!老夫回头一定要给您立一座功德碑!”
“我也是百姓,什么少侠不少侠的。”
谈话间,牛壮实写好了信,签名盖章,目击的村民也按上指纹签上名,韩意拿到伸冤信,塞进袖中,说:“这封信我会送到踏天宗,让踏天宗的人严惩凶手,你们安心吧。”
梁风的银子还剩下不少,在牛村长等村民千恩万谢中,离开了村子。
路上,韩意嘲讽道:“梁风,你真是没挣过钱,不知道钱金贵。”
“我怎么没挣过,我在你府上当差两年,你忘了?”
“他们和你屁关系没有,你干嘛要给他们钱?”
“钱财乃身外之物,如何比得上生命珍贵。你忘了蔡先生教过我们的?
若我这条水管,将来能起到作用。岂不是功德无量?”
“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韩意懒得和梁风吵,梁风钱多人傻他也拿他没办法。
他走出几步,摸摸袖中的伸冤信,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笑的是不是太早了?”
“人证物证俱在,那狗贼如何抵赖?”韩意眼露恨意,“这下他还不死!”
“我总感觉……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你莫要长他人志气,据我所知,沈卿远只有炼气修为,就算这些年他用卑鄙手段使自己修为快速提升,撑死也就是筑基后期大圆满。
踏天宗高手如云,随便挑一个都可以捏死他!
我相信踏天宗的人,都是明事理,辨是非的。”
“但愿如此。”
家破人亡之仇,妹妹沦落风尘之恨,我誓要你百倍奉还!
韩意激动得眼含热泪,仿佛已看到沈卿远跪在地上,满脸血污,求他宽恕的场景。
他的大仇终于要得报了!
“啊欠!”沈卿远在冰冷的湖水中打了个哈欠。
“湖水冰寒,承受不住吧?”楚维回头关注着沈卿远。
沈卿远摇摇头,示意楚维不用管他。
能不管楚维也不想管,可他是师兄,沈卿远是师弟。二人一起下去,上来的时候沈卿远却变成尸体,怕是免不了赵悦一顿攻讦。
二人一路下潜,超过百米,直达湖底深处,看见长满水草的湖床上躺着不少大鱼肉块。
湖床有大大小小的凹坑,还有很多碎石块,像是大战过后留下的。
楚维蹬动双腿游动,抓住水草上的一块大鱼肉块,“切痕平整,是师尊剑气所伤。”
楚维松开鱼块,扭头四顾,沈卿远也四处盼望,一个在找陈高歌,一个在寻逐日剑。
在南方!
沈卿远每往南边靠,心脏就跳动得厉害几分。
不会错!逐日神剑就埋在那里!
不过……
沈卿远剑眉一皱,逐日剑镇压着虚空老魔的不灭金身,他若将剑拔出来,会不会解放了那大魔头?
解放魔头倒无所谓,若那魔头不怀感恩之心,顺手将他杀死,就太冤了。
沈卿远思虑之际,听到楚维开口说:“水底洞天打开了,跟我来。”楚维双腿一蹬,朝湖底旁的岩壁游去,沈卿远紧随其后。
岩壁上有个黑暗窟窿,楚维继续往里游去,游过上斜的狭长阴暗通道,游了片刻,上半身游出了水面。
“呼呼……”沈卿远也露出头,大口呼吸,他修为不足不能在水下久留,若不是强烈的寻剑欲望支撑着他,他早就半途而废了。
“没想到水下别有洞天。”沈卿远审视四周,水岸在不远处,和楚维爬上岸,头顶着三人多高的圆形空间,这个湖底洞窟很大,约能容下百来号人,岩石墙壁泛着幽幽的蓝光。
沈卿远道:“楚师兄,这洞窟是踏天宗先辈们开凿出来的?”
“不错。一百年前,三大魔头为祸苍生,天下大乱,正道岌岌可危,这水下洞天就是那时的先辈开凿出来,作避难之用。”楚维环顾四周,道:“我原以为郑旭成魔后将师尊拖入了此地,没想到不在这里,看来得等六大长老回来,启用天机镜,查询当日在这湖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兄,那天机镜藏在何处,如何使用?”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心中挂念师尊,也想出一份力。”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二人回到岸上,发现陈蓝汐已经不在这里,估计是忍受不了寒风凌冽。
二人边聊边抄捷径,往山上行去。
“楚师兄是哪里人?”
“盛州。”
“盛州?我是江州尹城人,盛州离我们那不远。”沈卿远有意结交楚维,试探道:“师弟初入宗门,听说踏天宗门规森严,严禁弟子下山,须得学成才可下山。
师兄多久未回去了?”
楚维嘴角一抽,闪烁其词:“约五六……三四年了吧。”
“那家中人可挂念得紧?”
楚维面露惭愧之色:“平常,我有写信回去。”
“这踏天宗门规怎如此迂腐。”沈卿远直言不讳。
楚维看了沈卿远一眼,道:“还不是怕泄露门中秘籍。”
“师兄,学成后,你准备仗剑江湖,还是入朝为官?”
“师弟想与我同行?”
“正有此意。”
楚维微微一笑:“我已是金丹后期大圆满,元婴期也指日可待,依门规,到达元婴,便可申请入内门。
亦可申请下山,只怕你赶不上我。”
“师兄太小看我了。”沈卿远快步踏了几下台阶,居高临下,俯瞰山下风景。
山风吹过,他一头黑色长发乱舞,白袍被风吹得鼓起,衣袂飘飘,大有脚踏祥云,乘风离去的架势。
“无需一年半载,只消三月,我即可学成下山。”沈卿远一脸傲然。
他身怀沉轻羽的七窍玲珑心,“三月”是往长了算,依他的预期,最多两个月,他便能跻身元婴境界。
楚维笑了笑,拍手道:“好志气,师兄祝你成功。”
谈话间,二人到达中心大山的山巅广场,东方大殿旁的侧殿,设有饭堂与后厨,宗内弟子、杂役都在此处用餐。
二人还没进去,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咆哮声。
“不会做就说!现在长老们都快回来了!这等三流饭菜,如何拿的出手!”
楚维听出是赵悦的声音,与沈卿远走进侧殿,只见饭堂内一堆弟子们列队站着不动,赵悦站在队伍前,拿着一盘炒芦笋,对着一个年轻师弟训话。
“这炒的什么玩意儿?”赵悦怒道,“放这么多盐,想齁死谁?”
“大师兄何故动怒?”楚维上前明知故问。区区一盘菜,炒的不好重新炒过便是,这里又没有专业的厨师,何必如此刁难门中弟子?楚维看不过眼,准备和赵悦理论理论。
赵悦瞟了楚维一眼,对沈卿远说:“站进去。”
沈卿远刚抬脚,楚维伸手拦住,“你就站在我旁边。”
赵悦冷哼一声,这楚维胆子好大,竟敢和他公然作对!
“楚师弟,我听说你父亲是个厨子,烧得一手好菜,不知你水平如何啊?”赵悦叉腰冷笑。
“怕是要叫大师兄失望了,我对烧菜这门学问,一窍不通。”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经常到后厨去,和郑旭那逆徒讨论厨艺呢?”
“大师兄记错了吧。”
“师尊不在,我赵悦身为首席弟子,暂代掌门之职。现在我以掌门之尊的身份命令你,烧三十八道好菜,款待贵宾。”赵悦双手抱臂,悠闲道:“六大长老传信于我,今晚酉时三刻即将归来,还带着摘星宗的贵宾。
楚师弟,本师兄相信你的厨艺,加油哦。”
你敢公然不给我面子,我就敢公然给你穿小鞋!气不气?
赵悦笑的像个孩子。
楚维神色自若道:“既然大师兄要求,我就勉为其难试一试吧。”
“沈师弟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赵悦道。
“大师兄,我厨艺甚劣,恐不能胜任。”沈卿远推脱道。
阴虫宗被灭之前,沈卿远有先见之明,提前退宗,改头换面,这些年干行镖,结实了一些道上的弟兄,过得都是花天酒地的日子,哪会炒什么菜。
他的拳脚功夫尚可,去街上卖艺,说不定都能挣上不少。可让他下厨,那肯定是不行的,临时抱佛脚,炒个小青菜应付一下可以,三十八道珍馐,断然做不出来。
“无妨,给你楚师兄洗洗蔬菜,端端盘子嘛。”赵悦话音刚落,众师兄弟忍不住轻声哄笑起来。
赵悦!你三番两次出言相欺,真当我沈卿远是软柿子好欺负,任你搓圆捏扁?
逐日剑尘封湖底百年之久,待我日后拿到此剑,就用你的血为它开光!
沈卿远面色一寒,不再多言,与楚维一同往后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