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直追随着叶寻幽的长孙鹤扬，看到叶寻幽的坐处，目光立即转向高高在上的太后。刚巧与太后平淡冷静的眉眼对上。

长孙鹤扬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的握了许久，他知道叶寻幽的这个座位便是对自己的警示。

刚坐定，叶寻幽不自觉地便朝着长孙鹤扬望去，眉眼中皆是爱意。而她不知道的是，场上除了长孙鹤扬还有一个人也在看着她。

长孙景明看到叶寻幽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处，嘴角还带着清浅的笑。于是，他便顺着叶寻幽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正在拨弄碎银的长孙鹤扬。

有些不敢相信，长孙景明又来来回回瞧了一下，确定落在叶寻幽眼底的却是长孙鹤扬，突然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不记得前面那些披戴着白巾的文武百怪都呜呜杂杂的说了些什么。

终是太后缓缓起身，沾了沾自己眼角那幌子虚无的泪，重重叹息道：“众爱卿，皇帝驾崩，留下的口谕，烦请各位日后尽心辅佐立儿，好让皇帝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慰。”

说完便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黯然。当真一副悲恸的样子。但长孙鹤扬知道这个样子不过是做给这满朝百官看的，是给天下人看的，不得不说，在这点上长孙鹤扬很佩服她！

“劳请戏姬，舞国之殇！”太后说完，刘公公这个主事公公，便算好时辰唤道。

这时将大多数人的眼神，纷纷引向了叶寻幽。数到目光齐来，叶寻幽说不紧张是假的，面对已经如此悲恸难忍的太后，又看着皇后暗淡的眼神，叶寻幽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深深呼吸两下，一袭白衣的叶寻幽缓步走到众人视线中央，走到长孙鹤扬已经带自己走过一遍的台子中央。

哀乐轰鸣而起，比起叶寻幽在婉君阁听到的是悲壮太多，叶寻幽跳着舞像一只美丽却垂死的蝶，婀娜多姿美的让人心碎。

粉面一朵红梅，点点朱唇殷红，神色间欲语还休，双眸里微微泛红似有泪水。忽如间，水袖甩将开来，水袖舞动轻风带起衣袂飘飞宛如临凡的仙子。

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长长的青丝在风中随着她凌乱的飞舞。素白的舞衣不污无邪，凄美深邃让那些观赏者心中也充斥着一股痛意。

叶寻幽的眼眶里盈着泪水，可脚下的舞步却没停歇。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得已的惆怅。是难用语言来来形容的惋惜。

随着哀乐音调变得激昂，似乎是在抱怨上天将他们的皇帝带走的这么早，叶寻幽也台上复杂着自己的动作。

接着舞下去的叶寻幽，像是在飞翔，又像是步行；像是林立又像倾斜。不经意的动作却不失美感，手眼身法都在迎应着哀乐，纤细的身姿顺着风飘舞，缭绕水袖左右交横。

一个旋转之间，眼中的泪滑了出来，在空中陪着叶寻幽飞了一会儿，便滴答的砸在了地上，只可惜哀乐轰鸣，没有人听到。

此时笛萧声、钟鼓声骤然转急，叶寻幽以左足为轴，如玉的素手流连婉转轻舒长袖，娇躯随着旋转，愈来愈快。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裙裾飘逸，水眸如烟欲语还休却泪先流。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闪动着凄婉的色彩，却也是美的遥不可及。

最终随着哀乐最后的铮铮弦响，叶寻幽双眉颦蹙，带着无限的哀愁重重的倒在台上，眼中的泪须臾间也缓缓划出眼眶，无声的澿在洁白的衣衫上，留下一点点与之不同的暗色。

这已经不是长孙鹤扬第一次看叶寻幽跳这段舞了，但他最后看到叶寻幽孤单的倒下去的那一刻，心总是觉得有人在揪着一般，有种喘不上气的疼痛感。

而坐在他身边年幼的长孙思立，即使不懂，但看完这段舞下来，神情也是十分悲伤，隐隐有种想哭的感觉，他从叶寻幽的舞里感受到一股悲凉。

“啪啪啪！”

太后带头鼓起了掌，她不曾想过叶寻幽能演绎的如此凄美惊艳。顿时大殿内外掌声四起，舒气声不绝于耳。

到底是阅尽千帆，看过世事，太后的眼眶只是微微泛红，不知她是想起了谁。而其他人，包括皇后在内，都忍不住拿起锦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那一向娇纵的夕照公主，长孙思悠早已是泣不成声伏在长孙景明的怀里。

在一片掌声中，叶寻幽起身跪在地上对着太后行了一大礼，便缓缓起身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擦去挂在自己眼角的泪。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寻幽的眼神一直追逐着长孙鹤扬，一刻也不舍得离开。而这一幕悄悄的被太后看在了眼里！

叶寻幽一直在宫中待到了，大丧结束。听到那一声钟响，太后才挥挥手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几位王爷仍在宫中。

而在婉君阁里的妈妈，听到那一声钟响，方才对着焦虑不安的叶泽轩说：“准备去门口接你阿姐吧，应是快回来了。”

从皇宫到婉君阁所在的金市，是有些距离的，叶泽轩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人影。便坐在婉君阁高高的门槛上低着头叹气，心中不断祈祷，希望自己的梦只是个梦。

“有劳公公相送了，公公请慢走。”

是叶寻幽的声音！叶泽轩闻声立即就抬头，看到叶寻幽安好的站在不远处对着宫中的人道谢，激动地眼泪都飙出来了。

那公公前脚刚走，叶泽轩后脚就飞奔着大叫：“阿姐！”冲着叶寻幽跑去，还是不是用手擦一擦眼角的泪。

声音太大，引得送叶寻幽回来的公公，不住回头张望一眼，将叶泽轩的模样瞧的仔细。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钱没够花？让人欺负了？”

本来气氛正好，叶泽轩准备抒情一番的，奈何叶寻幽竟这样问他，更让叶泽轩无奈的是，叶寻幽说的时候，关心的神色，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阿姐，我在你心里就没一点正面形象吗？”

叶寻幽摇摇头笑了起来，大丧一过对于她来说，压力算是小了许多，她这才敢放松一些。

而对于长孙鹤扬来说，大丧一过，才是真正严峻的时刻，压力如山。

永寿宫里，摆着一盘大势已定的棋局。太后正着一身宫装，在沏茶。

“不知皇祖母，留下我们意欲何为？”长孙景明向来面子功夫做得很足，他弓着身子对太后施了一礼，声音温润。

“我留下你们不过是想叙叙旧，好久你们都没有这么整齐的一出现在我身边了。要不是，立儿不在，要不就是景明你不在。”太后和蔼的笑着。

茶水沏好，刘公公替太后给长孙鹤扬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生疏疏漏漏，偌大的永寿宫唯有这清冷的声响平静地回荡。

“扬儿，你觉得今日的国殇舞怎么样？”

“舞姿曼妙，扣人心魄，自是极好。”

太后执起茶盏，撩着盖子，似笑非笑的凝视着长孙鹤扬，氤氲的雾气让长孙鹤扬看不透她的心思，“扬儿，独独夸了舞，为何不夸跳这舞的女子呢？”

轻抿一口茶，接着说道：“在哀家看来，这女子的容貌可非一般人可比的，如此容颜，还有个什么京城戏姬的名号。不收入这宫里委实可惜了些！”

听到这儿，长孙鹤扬和长孙景明同时抬头看着太后，只是一个是隐忍，一个是愠怒。

“呵呵呵呵，景明怎的如此瞧着哀家，莫不是你对那女子有什么想法？”

一语之间，长孙景明犹如泄了气皮球有些颓然，他很想承认自己心悦叶寻幽，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长孙景明刚想张嘴否认的时候，不料竟听到太后开口说道：“若景明喜欢，那哀家便做主赐了这门婚事，你觉得如何？”

听到太后这样说，长孙景明有些犹豫了。

长孙鹤扬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缓缓开口说道：“太后，儿臣之所以不说那跳舞的女子好，最主要的原因是儿臣深知，那女子来处。”

“哦？！那女子是何来处啊？”

“那跳舞着，名为叶寻幽有京城戏姬的称号，是那京城婉君阁里的头牌。”

太后笑的十分仁慈和蔼，“这些哀家都知道，这又何妨？那婉君阁不是有个姑娘不愿便不可岁月的规矩吗？哀家觉得那姑娘是个好姑娘。”

长孙鹤扬蹙起眉，正色道“是有这规矩，但若只认钱任谁都愿呢？太后此等污秽不堪的女子还是不要玷污皇家圣地的好。”

这些话，长孙景明不知道长孙鹤扬是怎样说下去的，饶是自己听进耳朵里，都想给长孙鹤扬一拳。

太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扬儿，有些话不可乱说啊！若没有亲眼所见，便不可造谣她人。”

“儿臣亲眼所见，那女子与三四人从房内出来，本来儿臣瞧着她的容貌是心有所动，可如此三三四四，儿臣便打消了对她的想法。”

听长孙鹤扬这样说，长孙景明的手捏着茶盏，险些将茶盏捏碎。而一直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长孙思立听到这声音对叶寻幽的这番形容，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他不相信，在二哥哥心里是那样想叶寻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