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赔罪?”我疑惑又惊喜,这有什么好赔罪的呀,若是不喜欢我,不娶我不是很正常的嘛。为什么要赔罪啊。
“也对,他今天在殿上说的太假了吧,他要是不亲自来,我也要过去给他点苦头吃吃,我妹妹就这么给他用来送人情耍心机?岂有此理!”兄长说完又忍俊不禁,我却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你是说,他今天在养心殿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是托词吗?可我听上去怎么那么真实。”
“你傻呗,池修说什么都信,都当真,最后默默伤心的也是你。好了,给我回府好好待着,等他来给你个解释,你就高兴起来了。”
可我却没心思在府里好好待着了,我现在就想听他解释了。一回到帅府,我装作无比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悄咪咪地叫阿月去给我弄些男子的易容妆面具来,阿月托着腮看我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留着小胡须的风流公子样,不解地偏了偏头:“小姐,你是要陪谁赴什么宴吗?”
“猜对了!就是去赴宴。”
我出现在了冰云宫门口,站在这里看那些进出往来的老婆子和宫女们,仍然有种亲切感,只是他们都不认识这个样子的我。但凭直觉认为我应该是池修的文友。
池修没有自己的内侍,向来独来独往,对冰云宫的奴仆也是一视同仁,不偏宠谁,凡是有人对他说话,他也都会回应,不会因为谁人微,谁就言轻。所以有细心的家仆看我在门外徘徊就跑去跟池修说了,池修听了就出门来,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走近我。
“赵姑娘?”
我:!
我惊喜地叫了出来:“你怎么认出来的?”
池修低了低头,不是很想说出来:“胡子有点违和,而且你这身量,对于公子来说,太瘦小了。”
其实都是借口,我明明就用易容妆把鼻子和嘴都做了很大的变化。后来池修跟我说,他认出我,靠的是眼睛,准确地说,是眼神。他说我看着他的时候,双眼里有种奇异的色彩,谁都模仿不来。
“赵姑娘这个装扮来这里干嘛?”
“其实,我想和你一起去那个宴会的。”
池修眼神忽闪:“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去。”
“我知道,太子和晋王他们不是真的要给你践行,只是做个样子给皇帝看,甚至可能在宴会上还要嘲笑羞辱你,你身边又不常带随从,被人取笑了没人在身边的话,会很难过吧。”
“我不在乎了,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那至少你带一个人去,要好很多嘛。而且我自己不想去是因为,我很讨厌太子和晋王他们,不想再忍受他们的奉承了,但和你这样去的话,就更自在一点。”
池修皱了皱眉,我总觉得他皱眉就表示很不满意,很不许可,很勉强,后来才知道,皱眉只是他的伪装,他在隐藏某些真实感受的时候,就会皱眉。
“随便你吧。等我一会儿。但是到了宴会上你就好好待在一边,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我忙不迭地点头。池修竟然答应带我去赴宴了,证明冷王最起码不讨厌我嘛,而且也知道我是真的为他着想。我忍不住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
池修无奈地转头进去换了套衣服,出来带我一起去了狩猎场。
这里是整个重文轻武的木朝里唯一算得上有明显武力标志的练武场了,一般在这里封授正式的武将或者监军。皇子监军是一种特殊的官职,是皇帝需要皇子来代替自己出使塞外稳定军心的虚职,一般这样的封授皇帝明确说了,太子还要在私下里安抚一阵,当年的晋王出征的时候,太子也在这里给他设宴,那个时候他也和现在一样幸灾乐祸的。
狩猎场周围燃起了火灯,中间那个空旷的竞技场围栏都有些旧了,久不使用的争斗意识,是会慢慢退化的。
我跪在池修身边,给他倒茶添酒,他显得有些惶恐,我却颇为心安理得。太子和晋王只看到,池修身边有个小厮,倒一杯酒,池修就喝一杯,更像是有求必应,怕得罪怠慢了那个小厮。太子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七弟如此唯唯诺诺,怕得罪别人,在他眼里,池修和与世无争这个词是画上等号的,池修谁都想保护,结果是谁都保护不了,他在心里对这样有权力却不会用的人心存怜悯和嘲笑,觉得池修太不像个皇子,只像个不切实际的文人雅士,应该和顾子钦一样消极避世,静坐山林,池修根本不适合朝堂,更别说生死厮杀的战场了,去了也不过是找了个远远的地方躲避皇宫中的明争暗斗罢了。这也是让他省了心。
“七弟啊,你要去边疆了,说实话,我没想到,是你,会这么决绝地给父皇这封请命书。你这样文文弱弱的,我还是有点担心的。”
“也没事儿,做监军嘛,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只要好好待在赵将军给你划定的范围里,就想干嘛干嘛,兵让赵将军训去,乱让赵将军平去,那些什么纪律啊逃兵啊什么的,都交给赵将军身边那个什么这个副将那个副将就可以了,你就不用多说一句话。”
晋王说完和太子相视一笑,意思是,你这个皇子监军,也不过是个虚职,真正大权在握的,是人家赵将军。我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还真的是什么都靠兄长,你们也是......池修气定神闲地听完,浅浅点头,示意知晓。
“七弟,在边疆可要学会惜命啊,你这小身板,从小就是读书写字,吟诗作词的文人命,突然上了战场,肯定不能和那些正儿八经习武的人比,说句心里话,遇到什么事,先逃命最重要!”
“是啊,我在边疆十年,也大概只会这么潦草的射术吧。”晋王依旧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起来,拉开仆人递来的一张弓,用力一拉,离弦的箭射了出去,扎在狩猎场入口的那面高墙之上,力道还是很大的。“唉,我七弟可能连过去把箭拔出来都做不到吧。”
“七弟光是把这座狩猎场跑一遍都该气喘吁吁的了吧。何况是跃到高墙上拔箭啊哈哈哈哈。”
我拳头握紧,扭着衣摆,池修却不为所动,反而是浅浅一笑再点头,自嘲地表示认同。
”没事没事,不行就不行嘛,在边疆偷点懒就好,要么好的武艺干嘛?“太子故作安抚,语气却听的人难受。
“就是,会武又如何,之前那个挑起战事的木池秀,武艺多强,可是太爱出风头,父王不许了吧,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杀了,池修既然是亲眼看到过木池秀的下场,也该明白会点武艺也没有什么意思。”
听到秀姐,池修的眼色冰冷了下来,我胸中的怒火砰地冒了出来,太过分了,对秀姐的冤死,这些人当真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我没忍住,唰得一声站了起来。
“七殿下不需要多么好的武艺!他身边自有会武艺的人保护他!不就是一支箭嘛,我为殿下摘来!”
晋王和太子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提气向对面飞去,几步从墙根攀上,抓住了箭羽,我猛地一拉,惊觉这箭没入得比想象的要深,力道没掌握好,手一软,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了城墙壁,我咬牙再用力,胳膊肘擦了擦,才把箭拔了出来。这一过程很快,我觉得他们应该没发现我这个小小的破绽,毕竟距离还挺远的,从我背影应该看不出来。
拿着箭,我又飞了回来,稳稳落在地上,恭敬地把箭献了上去。太子和晋王对视一眼,他们见过的那些高手,大多数都是经过了削弱的,因为皇帝最痛恨武力值高的人,重文轻武,导致太子和晋王找来的人中,最好的也不如边疆军实打实的战斗力,我是女儿身,胜在灵巧轻便,武艺不太精,可在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子面前小露几手算是绰绰有余了。
“好身手。你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名字,我只是殿下随意在赵将军府里挑的小仆,比我厉害的比比皆是。太子和晋王殿下说的对,我们赵将军的士兵保护皇子是天经地义的,现在就保护给殿下们看看,也好让如此关心七殿下的晋王和太子殿下安心呐。”
一听是赵灵超的人,太子和晋王都觉得那难怪了。我一看不惯他们嘲笑池修,二看不起他们空做讨好文章,贬低武力的价值,三最不能忍他们拿秀姐出来诋毁,句句暗示池修习武无用。我非要用个光明正大的方式堵住他们的嘴。
太子和晋王果然说不出什么话来,闷着头喝酒了。我转头看到池修,他神色如常,但是眼中并不轻松,还有点失望。我有点心虚地低下头,毕竟之前答应过的,不给他出头的。可是我都把火力引到兄长身上了,应该没那么过分吧。
池修和太子晋王告辞出了门,我跟在他身后出来,突然他定住脚步,回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发现他忘了给一个人辞别:萍皇后。确实是忘了这个礼节,萍皇后貌似好久没有出现,自己临行前才去有点突兀,不去日后可能又被这个心思极细极毒的人抓个话头不放,回头再跟皇帝告状说他不知礼数。池修又返了回去想跟太子说一声,想要太子代为转达。
走在通向宴会的那个走廊上,传来了太子和晋王的对话。他们都喝得醉醺醺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我实在不懂,那个池修为何不娶赵灵冉,人家家世好,人也美,关键是对他的事业还特别有用,为什么不用?难道真是因为他说的那个:戎族为灭,何以家为?”
“太假了,太假了。才不是呢,我告诉你,他是想留着赵灵冉,把赵灵冉献给父王呢!”
池修听到这句话,脚步猛然一顿。我侧头小心地看他此刻紧绷的脸。
“啊?父王要纳赵灵冉为......”
“这个啊,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呢,池修和赵灵冉一走,父王再怎么想也没办法了......”
“不是,父王真的喜欢赵灵冉啊?”
“不是......有我母后在,父王还会喜欢别人嘛?父王不是痴迷炼丹吗,炼丹师说,这个世界上长生不老的仙丹,必须要有至纯至净的血肉做药引,生辰八字和星象四合全部演算过,当今世上,唯有二人符合,你知道哪两个人吗?”
“哪两人?”
“池萝和赵灵冉。而且必须是处子之身。”
“所以你之前娶池萝是因为.....”
池修咬着牙,狠狠地握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突。我不自觉地双手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臂。
“是啊......”
“可惜池萝心机太重,谋划了太多,还没用作药引,就死了......”
“池修心机也重,搞不好他已经知道了皇帝需要赵灵冉炼丹,搞不好哪天他呆不下去了,就把赵灵冉带回来邀功了......到时候还是要跟你我争......”
池修闭了闭眼,没有再继续走下去。
“池修.....”
池修睁开眼,眼眶通红。他缓缓从我手里抽回了手臂。沉默地走出了狩猎场,也不再问是否向萍皇后辞别。
我和他坐在去帅府的马车上,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池修,让我先下去吧,兄长不知道我先出来了,我要是跟你一起进府,会被他骂的......”
“我不知道。”池修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
我愣住了:“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皇帝对你这样的企图,我也不是为了要把你献给他,才拒婚的。”
我扑哧一笑:“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这个。我当然知道。”
池修神色很凝重,后面几句话憋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出口。
“那你心里真正想的,不娶我的原因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