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苏落落有些不解地看着顾凌霄，她觉得现在这种时刻已经刻不容缓。
就像医生所说，顾志成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他们现在每一次担心的就是他睡着之后会不会醒过来。
能够挺过这个除夕夜应该是他最大的努力，而苏落落只不过是想在他临终之前完成最后的心愿罢了。
“你也是他的儿子，你也希望他临终没有任何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你就偏偏要阻止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和那个混蛋有任何的接触，他的心机远超于你。”
“可是现在这个状态，你觉得换成其他人去劝他的话，他会同意过来吗？”苏落落大声的反驳，目光非常坚定。
顾凌霄忽然之间站起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态度冲到苏落落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向后退了几步。
被突如其来的力气一推，苏落落直接抵在后面的墙上，还好他的力气紧紧的收回，所以才不至于撞到肚子。
顾凌霄呼出来的气息的灼热感喷发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每一口气息都在灼烧着她的肌肤。
“他，对你一直以来都别无所图。”
“顾凌霄，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我找他真的只是为了能够让他在除夕的那一天，来到这里过一个团圆节。”
“苏落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
顾凌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盯着苏落落，不允许她移动。
苏落落倔强的扬起下巴，目光一动不动，片刻之后终于缓缓开口说道：“爸爸他，快要不行了。”
这句话就像是最后压倒顾凌霄的那棵轻轻的稻草一样，他浑身忽然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双手也从她的肩膀处挪开。
“我，知道。”
脖子上的青筋一点点的凸起来，双眉皱成一处，看起来让人心疼不已。
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冷战，谁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苏落落终于还是默默地从他的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是让郑晨曦来这里过一个除夕而已，或许这是爸爸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和你一起去。”
顾凌霄觉得自己做出了最后一个让步，转过身的时候，目光也变得温柔了几分。
苏落落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见面的话一定会吵起来，到时候如果他真的固执的不想过来，谁劝都没有用了。”
“可是……”顾凌霄的声音低沉，看起来颇为担忧。
苏落落轻轻的牵起了他的手，努力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坚定的语气说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把他带过来的。”
心里明明那么难受，就好像是一个东西堵在胸口处，怎么样也拿不开。顾凌霄望着她清澈美丽的双眸，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终于还是为了父亲，同意迈出这一步。也是给了苏落落极大的信任。
……
温暖而又高雅的咖啡厅里面，还是那个靠着窗户的位置，苏落落每次来这里喝咖啡的时候总是坐在这，看着形形色色走过的行人，总觉得可以看到世间百态。
郑晨曦这一次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故意的挑逗。仿佛是知道对方的来意，脸上从进来到现在，没有一丝丝其他的表情。
“除夕那天，你有时间吗？”
“对我来说，自从养父去世之后，我的生活中没有任何的节日。哦，对了，就算养父在的时候，在国外的时候也是不过除夕的。”
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就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苏落落很佩服郑晨曦的这点直觉力，根本不需要对方开口就已经巧妙地拒绝。
苏落落正准备拿起咖啡杯喝一口，郑晨曦忽然之间开口阻止：“怀着孕的时候少喝点咖啡吧，虽然是那个人的孩子，可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杯子已经送到了嘴边，苏落落听到这句话，轻笑了一下，又把杯子放下。
“服务员，请帮我拿一杯热水。”
“好的，稍等。”
苏落落歪着头笑着看着郑晨曦，没有了平时冷漠的抵防，这一次倒显得有些活泼可爱。
郑晨曦深深地看了她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劝我除夕那天去你们家里，可是你也知道我不会原谅他的。”
“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情，可是一家人一起过一个团圆夜，难道不应该吗？”
“团圆夜？和谁团圆，如果只有你自己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他冷笑着抿了一口苦咖啡，发现不放糖的咖啡，居然这么难喝。
苏落落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想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从他住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
“这是他最后的愿望。”苏落落的语气带着恳求，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和郑晨曦讲话，以往的她总是说话带刺。
郑晨曦把目光转到了窗外，侧颜看起来轮廓更加清晰。
夜幕降临的时候，家家都挂起了红灯笼。即使是在这些有钱人的别墅区，每家都是贴春联放鞭炮。
似乎大家都在迎接着新年的到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洋溢着喜悦，还有对明年的期待。
“叔叔，我包饺子的手艺特别好，一会儿我就包一个个好看的饺子，然后煮完给你吃。”伊柔坐在顾志成的身边，温柔的大声说道。
顾志成此时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他只能点点头，不想要浪费力气去说话。
伊柔忍住心中的悲伤，一直轻轻地帮他捏着肩膀，绕到顾志成的身后的时候，才敢偷偷的抹眼泪。
“爸，你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顾凌霄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有些悲伤的伊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看向了顾志成。
顾志成艰难的开口说道：“随便，什么都好好吃。”
此时的他早就已经不能够自主进食了，每天都靠着用针管儿吃喝一些粥，还是那种几乎没有米的米汤。
顾凌霄也知道自己问这句话纯属多余，可还是强颜欢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的时候笑容瞬间消失。
这个家里面弥漫着的只是哀伤和恐惧，每个人的心中都知道过了除夕，顾志成就差不多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爸，最近孩子踢我很严重，我想他剩下的应该会是一个淘气的宝宝。”苏落落端着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放到了顾志成的面前。
伊柔轻咬着嘴唇，听到这些话，嫉妒又猛然浮上心头。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开口讽刺，也没有装作开心的附和，只是低头说道：“我去厨房看看凌霄做的饺子怎么样了？”
伊柔走后，顾志成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苏落落，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笑着说道：“咳咳，真，真好。肯定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孙子。”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差不多已经听不到了。
苏落落低头微笑，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呢喃着：“或许真的是一个淘气的男孩子。”
顾志成把头又转向了正在播放春节联欢节目的电视机，虽然家里面布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是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气氛。
他目光带着稍许的遗憾，思绪不知道纷飞在了哪里。
苏落落不停的将目光看向门口的方向，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管家走过来的时候，把顾志成下巴上的口水巾拿下来，又换上了一个新的。
“老爷，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他大声的在顾志成的耳边叫喊着。
顾志成现在就像是一个退化了的小孩子，没有任何的自主能力，就连耳朵也快要听不清了。
顾志成咳嗽了几声，沉重的眼皮不断的往下垂着，他好像很困的样子，还没有等他回答的时候，忽然间门铃响起。
苏落落惊喜的猛然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怕是幻觉，又坐在沙发听了一会儿。
丁东丁东……
“我去开门。”苏落落主动站起来，脚步匆匆的跑到门口的方向。
本来已经很困了的顾志成，忽然好像也有了精神，把头微微转向大门的方向。
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 苏落落果然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一个晚上的郑晨曦，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飘洒的雪花落在他头上，就像是一个雪地里走出来的雪人。
他脸色冷漠的盯着苏落落，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不让我进去吗？”
那天咖啡厅一别，郑晨曦最终也没有答应和拒绝，他只是说回去考虑一下，苏落落就一直期待了好几天。
“太太，是谁啊？”管家大声的在客厅里面喊着，似乎也是在替顾志成问道。
苏落落带着郑晨曦走近来的时候，顾志成的眼睛瞬间睁大，刚才的困意一扫而去。
顾凌霄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淡淡的看了一眼郑晨曦，什么都没有说，又转身回到了厨房。
“爸，是……是大哥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