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正准备跟那人前去换衣,忽然发觉不见了海擎天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师父,海师弟他……”
杨敬轩道:“我吩咐他做其他事情了,他是个公子哥出身,缺少历练,就该让他多跑跑腿儿,改一改旧习,对今后的修为也有些裨益。”
他如此说,张正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说了声:“哦,那我去了。”随在来请的鬼手门弟子之后,向另一重院子的东厢房走去。
来至东厢房,房间里早有人捧着纱帽、红袍、皂靴等物,一字排开,恭候张正的到来。
张正一看这场面,脑海里“嗡”的一声,心想我也是命犯桃花,这是第几次被人家安排成婚了?
房中的几人一见张正进来,嘻嘻哈哈地上前,请张正更换新衣。张正面色严肃,说这是吉服,不可随便穿着。
几人围住张正,一定要张正更衣,张正推辞几句,转身欲往外走。便在此时,张正的几位师叔到了,把张正堵在屋里,一人道:“你们两个情投意合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还不成婚?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就这么定了!”
另一人道:“勤修本门武功是为了将本门发扬光大,结婚也是啊!你们不结婚,怎么有孩子?没有孩子,咱们鬼手门一群老鬼死了之后,谁来继承咱们的事业?所以你们必须马上结婚,赶紧生儿子,为咱们鬼手门开枝散叶做贡献!”
还有一人道:“你不想结婚了?那你当初为什么把人家从大漠里带出来?你要是敢对不起婉妡,别说掌门人不答应,我也饶不了你!”
面对自己的长辈,张正自然不便公然违拗,但这次他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心思软,耳根子活,负了深爱自己,为了自己可以付出一切的郭师妹。因此尽管几位师叔软泡硬磨,好说歹说,张正始终坚持一条,药公做主,自己已经婚配,不能辜负新婚妻子,更不能委屈了杨师妹。
几位师叔几番劝说无功,全都口干舌燥,虚火上升,但掌门师兄有命,一定要这两人今天成亲,只好板起脸来,用近乎训斥的语气来逼迫张正就范。一人道:“你不要张口药公,闭口药公,谁把你养大,谁教你武功,你就是这样报答师父,报答师门的?正儿啊,做人不能忘本!”
另一人道:“你在外面胡闹,大多是受了外人的蛊惑,也就罢了,在家里还这么任性,不敬师长,不遵师命,如此的糊涂,你想干什么?真的想气死我们几个老家伙吗?”
张正道:“师命不敢违,更不敢违了江湖道义,负了夫妻恩情。另外,这里与咱们居住的大漠远隔数重境界,何止千里万里,怕也算不得家里。”
几人见他先前还是婉拒,现在已经不顾面子,跟自己硬怼起来,心中气恼,但这个师侄的武功太高,掌门师兄又正在着意拉拢他,不能跟他当场闹翻,因此全都气鼓鼓的看着张正,一时间谁也不再开言。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张正说了声:“失陪。”举步欲往外走,一人大声道:“且慢,张师侄,你走出屋去,你的杨师妹可要伤心欲绝,遗恨终生了!”
张正浑身一震,叹了口气,说道:“妡妹现在何处?我想见她。”
那人道:“想见她好啊,你们拜堂成亲之后,日日相见,时时都在一起,那就比什么都方便了。”
张正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想见妡妹,和她说几句话,让她明白我的心意,我也听听她的想法,那样我们就算远隔天涯,不能经常见面,也可以彼此安心了。”
几人互相看了几眼,都觉得让他们师兄妹见面,事先未经掌门人同意,万一出了岔子,不好交代。而且听这小子话中之意,和婉妡见面之后,他便要远走高飞,离师门而去。强留肯定是留不住,不强留,那他还不得走得更快?这这这……
张正见几人干瞪眼不说话,说道:“妡妹现在何处?有劳哪位师叔带我前去相见。”连问数声,几位师叔装聋作哑,谁也没有接言。
张正提高声音,又道:“妡妹我一定要见,现在!”
天下第一高手说出来的话自有一股威势,更何况是板起脸,拔高音,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张正的几位师叔个个心跳如鼓,脸上变色,但也没人公然说出杨婉妡居处,或是答应带张正前往。
张正双眉一挑,似乎当场便要发作,一位师叔心思活络,点手唤过一名在旁边侍候的年轻弟子,命他带张正去见杨婉妡,还特意叮嘱,一路上小心,速去速回,不要耽误杨姑娘梳妆,不要耽误婚礼的正常举行。
那人也不傻,心想你们不敢去,让我带张师兄过去,这不是让我背锅吗?哪有你们这样做长辈的,简直是卑鄙之极!
他站在原地踌躇不动,好几个声音同时呵斥:“愣着干什么?快去!”
那人一惊,不敢违拗,忙向几人躬身行下一礼,随后说声:“张师兄,请。”带着张正穿廊过院,快步向前行去。
一边往前走,张正打定了主意,我见到妡妹,一来确认她平安,再就是向她辞行,我们两个终究是情缘已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更不能拜堂成亲了。她若不允,我须好言相劝,尽量不让她太过伤心,可是她若也不赞成这件婚事,全是师父逼迫,让我带她一起走,这个……
他心里面胡思乱想,很快来到一座精致的小楼前,两名女弟子见他来了,嘻嘻哈哈地挡住,不让进门,张正无奈,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呼唤了两声“妡妹,我有话对你说!”
片刻之后,有一名年纪幼小的女弟子出来,说是张师兄一路辛苦,杨师姐请你进去说话。
带路的那人不想惹事上身,一听说里面让进了,忙道:“张师兄,你和杨师姐说话,我先回去了吧。”
张正道:“多谢你了,我送你一程。”左手一挥,扇起一股劲风,那人的身子随风而起,飘飘荡荡,飞回到先前当值的院子,落地后脚下踉跄着前冲几步,待稳住心神,才发觉脚下站立的位置和先前分毫不差,震惊之余,连呼道:“好功夫,好功夫,张师兄真乃神人也!”
张正的几位师叔也都是武功高手,见张正显露的这手功夫,震惊之余,有的心中惊惧,有的心中艳羡,但都竖起大拇哥,对张正的绝世神功大加恭维赞扬了一番。
张正以袖风送走了年轻师弟,向迎接的幼小师妹道:“有劳你了,咱们这就走吧。”
幼小师妹揉了揉眼,说道:“张师兄,方才那位师兄怎么不见了?”
张正道:“我把他送走了。”
幼小师妹知道张正虽出身本门,却修成了一身深不可测的魔道神功,闻言后心里发慌,低声道:“怎、怎么送走的?没见你送他呀。”
张正道:“真送走了,你方才低眉垂首,没往上看,我送他从天上走的。”
幼小师妹根本想不到一个人内功之强,可以把人扇至半空,飞出很远的距离,心里面先入为主地认为张正修炼成魔,十分危险,不由得胡思乱想,只见他稚嫩的脸上渐渐露出恐惧之色,颤声道:“张师兄,你、不会是送他上西天,再也回不来了吧?”
张正笑道:“乱讲,前面带路,不要让你杨师姐久等了。”
幼小师妹口中答应一声,转身便走,由走变跑,一阵风般的奔进了小楼之中。
张正叹了口气,飘身跟上,进至楼内后眼光迅速向四下里一扫,看清楼内布置,也看到幼小师妹正顺楼梯跑向二楼。
他口中叫了一声:“欣妹!”举步上楼梯,行至楼梯中间,上前方红影一闪,一个俏生生的人影出现在楼梯口,正是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妹杨婉妡。
张正心头一热,又叫了一声:“妡妹!”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下面的话便说不出来。
杨婉妡挡在楼梯口,既不让路,也不开口说话,只默默地盯视着张正,直把张正看得心里发毛,咽了一口唾液,说道:“妡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杨婉妡道:“你一上来就抖威风,显本事,扇飞师弟,吓跑师妹,我就是想舒服,舒服得了吗?”
张正连忙作揖赔礼,说道:“妡妹责备的是,今后再不敢如此孟浪了。”
杨婉妡道:“你离开师门,离开我之后,种种作为,岂止孟浪而已?”
张正道:“就算有些惊世之举,好在还明是非,知善恶,于大节上无亏。”
杨婉妡的脸上微微变色,说道:“你说你自己无亏,那么我爹,我哥哥,还有我和一众同门就有亏得很吗?”
张正默然片刻,说道:“妡妹,日本人残暴不仁,伤天害理,绝不会长久,你从前都是相信我的,一定要再信我一次。”
杨婉妡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信不信你,要看你今后的表现。”
张正的心里有些焦急,说道:“妡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的人比日本人厉害百倍千倍,那里社会公平,国家强大,人民幸福,科技发达,虽然绝大部分的人不会武功,但咱们的这些微末技艺,在人家眼里,实在是不足一哂。”
杨婉妡静静地听他说完,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又来骗我,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