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旁人一声大喊。

孙文抬眼一看箭矢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顿时眼前一缩。

正当他心急之下忽然被人扑倒，然后就感觉胸前的人一阵颤抖，而后就是一股温热的液体，还带有腥味。

老族长的手低垂在身体俩侧，手中的鼓槌悄然滑落，震天的鼓声在这一刻停滞。

“不！”孙文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胸前替他挡着箭矢的族人，是大石！

“孙…大哥”，大石还没有咽气，只是声音哽咽着，像是鼓着什么东西一样，艰难的将手伸向孙文。

“我在！”孙文赶忙握住牛大石的手，手上满是创口，有的是干农活留下的，有的是刚才在战场上新添的，可是这个铁打的汉子却没有开口说一句痛！

“一…一定要，一定要…保住，保住…寨子…那里…有我的妻…”

“噗啊！”大石突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孙文的脖颈。

温热的。

话还没说完，大石便已经手一沉，失去了声息。

孙文缓缓的抹上大石至死没有闭上的眼睛，没有理会来到他身前的狼兵，只是默默的将大石横放在战壕之中，护在自己的身后。

“吼！”孙文死死握住自己的长枪，痛苦的大声吼着，虽然他是牛家寨外人，可是身却在这里，和这些家伙一同生活，虽是不说，可他早已把他们当做兄弟，如今…

他猛地站了起来，手握长枪狠狠的一甩，顿时枪杆如同灌注了千钧之力一般击碎了身边一个狼兵的肩胛骨，任凭他哀嚎可是孙文却正眼也不看一眼，而是看着杨峰的方向。

“此仇，我与你不共戴天！”

听到孙文的怒吼，杨峰却只是冷冷一笑“这种话，我早就听得多了！”

“咻。”

“啪！”

火势渐起，火圈再一次逼退了进攻的狼兵们，包裹住剩余的牛家寨人让他们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可是这样的机会却不多了。

那是牛家寨所残存的最后一罐鳞粉！

“呼，兄弟们伤势怎么样？”

这一次的进攻远比之前疯狂了许多。纵使他们有战壕之力，拼搏之心，但终归是战斗了许久，许多人的伤势还未恢复便又投入了战斗，有的人再次平添了许多伤痕，而有的人却…

“还剩下最后的三十多人。”

“是吗。”

这一波的冲杀，损失是巨大的。不仅仅是人员上的损失，还有战壕。

悍不畏死的狼兵，总是选择决死也要扑向自己的敌人。歪打正着之下却是意外的填平了这战壕。原本牛家寨青壮们还能依靠战壕之利以御外敌。但是随着战壕渐渐的被尸体填平，他们几乎失了移动的空间，再待在这他们怕是就要成为了活靶子。

“我们退回寨门。”

牛富清点了一下剩余的人，人人带伤，重伤员占了一小半！如果再呆在战壕他们估计再也守不了一刻。

就在他下令刚要离开时，他却看见孙文像是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的挪向一旁，而后默默的跪了下去。

那是大石的尸体所在处。

他费尽了力气把大石扒拉出了战壕，俯身一抱便将已经凉了的大石尸体抱在了怀中。

“你干什么！”牛富快急疯了，这点火势怕是挡不了一刻钟，你不抓紧时间休息还要浪费体力？

“带他回家。”

声音虽低，但是他们都听到了。

带他回家！

像是触动了什么一样，剩余的青壮们除了实在是伤的无法动弹的，其他人都选择了违抗牛富的命令。

这是第一次。

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二十多人一人抱着一具尸体，有的是他们的亲人，有的，是他们一同长大的伙伴。

但是他们却都有一个名字！

他们都是牛家寨人！

寨门开了。

老族长亲自带人出来，默默的注视着这些孩子们做的一切。

蓦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挣脱了老伴的怀抱，不顾气喘一口气跑向了战壕，焦急的巡视了一圈而后扑向了一具尸体。

这是她的儿子！

她没有哭，因为她的儿子嘴角还带着笑。

听寨墙上的猎户说，小四杀掉了三个敌人！

她为他而骄傲！

孩子，累了吧？娘这就接你回家！

她吃力的抱起了自己的儿子，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而后笑着拒绝了旁边人的帮助，一步一挪的走向了寨门。

就像小时候，顽皮的孩子跑出去，而心急的母亲再找遍了四周才找到玩疯了之后熟睡的他，母亲并没有责怪，而是慢慢的抱起了孩子。

带他回家！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进来，只不过片刻，战壕便找不到一具牛家寨人的尸体。

他们，回家了。

“弟兄们，慢走俩步，等着我。”

寨门再次关上，孙文看着火圈之外跃跃欲试的狼兵们，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一般。

今日怕是死局已定。

但是，战未了，敌犹在！

唯有死战！

“结阵！”

剩余所有的残兵迅速围成了一个半圆将所有的重伤员护在中间，背靠着寨门打算拼死一战。

原本牛富是打算让重伤员全部撤离的，但是却被他们拒绝了。

心未死，血未冷。

战，战！

这才是真正的战士！

牛富的眼中有些湿润了，这一刻，纵使是他表现得再铁石心肠也绷不住了。

一抹眼角，他将凶狠的目光转向外面的狼兵，提枪行到队前，一字一顿的道。

“兄弟们，今日怕是我们都要死了。”

“但是，我老富却从来不后悔！”

“如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哦哦！”

喊杀声震天！

“哼，就你们这样的，顶多再守一炷香的时间，还装什么好汉！”

杨峰渐渐的恢复了些气力，在听闻牛家寨最后的残兵的叫喊声之后嗤笑了一声，一炷香，一炷香之后这里只会余下一地的尸体，什么豪言壮语终将化为飞灰。

然而一炷香之后寨门前的战斗仍旧没有停止！

俩柱香，三炷香…

杨峰脸色有些阴沉。

“老富，还能动弹吗！”

孙文狠狠的踹开一个扑上来的狼兵，举起右臂顺着长枪的重量在他的心口扎了一个口子，再狠狠的搅动了一番才拔出了枪头。

这个狼兵，乘着他喘息的时候竟然从尸体堆里站了起来咬了他左胳膊一大口，还带下了不少的血肉！大怒之下孙文将他击杀，但是也深深的抽了一顿气，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如何，他早已麻木了。

这时他才有精力再问问周边的兄弟们。

牛富没有言语，只是在奋力杀敌。

“嘿嘿，那作兄弟的也不能落后啊。”

孙文嬉笑着再次迎上了一个狼兵。

只是他拿枪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却毫无察觉。

“这应该是最后的了吧。”

孙文的眼神有些低落。

“大人，文，怕是等不到你的到来了。”

“但是，还请大人为我等，为了这牛家寨一千三百七十四人！”

“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