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心底颇为感慨，经此一役牛家寨怕是要脱胎换骨了，远的不说单说这剩下的种子再填塞部分新兵，将他们的这股精气神全部继承下去，假以时日他将再次获得一只不输于霜狼骑的精兵！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去做。

嘶吼声停止了，不是因为他们累了，而是因为到此为止了，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

秦安起身，默默的看着寨门的方向。

那里，还有十多人依靠着武器顽强的半跪着始终不肯放下武器。

只是这辈子再也不能再站起了。

他们皆是力竭而死，为了守卫自己的家园，为了寨墙之后的亲人们，他们甘愿就这么死去。他们没有考虑过后果，哪怕曝尸荒野又何妨，如果能就此换的亲人的一线生机，他们愿意！

如今胜了，他们也可以欣慰的闭上双眼。

纵使就这么留在寨门口也无所谓，就此化作守卫族人的新的寨墙吧！

但是秦安却不能这么做，牛家寨的族人们也不可能这么选择。

他们，是为了牛家寨而死！

牛家寨不能忘了他们啊！

声音停了。最后剩余的牛家寨族人看也不看秦安他们一眼，蹲下，抱起族人的尸体，就这么径直走了回去。

他们，有怨啊！

如果秦安能够再早一点来…

其实他们他们也不知道怪谁。怪秦安吗？可是如果没有他率领的援军，那么牛家寨怕是会是一个族灭的下场。

怪定国公吗？让牛家寨看守这道通往东部世界的驰道为此他们才有如此的一劫，可是他们却世代在此生存，又有何错呢。

那又能怪谁呢？

不知道怪谁，可是族人们就这么死了啊！死了啊！

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族人们啊！他们做错了什么？世代安稳的生活着，凭什么他们要遭遇如此！

面对着族人的死亡，他们不愿意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孙文看了看秦安又转头看了看径直离开的牛富，老富，他也有怨气啊！

但是…

孙文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走上前去。

“大人，你们还请随我来。”

此时的寨门已经没有了人在看守，而寨墙之上的猎户们，作为后备队的族老们也不见了踪影。

孙文领着秦安他们慢慢的走在牛家寨的主路上，整个寨子与他初来时有了不小的变化，最大的变化，那便是人丁稀零了不少。不只是冷清了不少，更多的是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一种肃穆的氛围。

孙文默默的走着，秦安也静静的跟着。

随着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偏，他们竟是走到了一处空地。那里聚满了人，包括牛富他们，包括族老们也包括剩余的牛家寨族人们。全都聚集在了这一处空地上。

看着孙文到来，拥挤的人群默默的分开了一条小路，而借由这条小路秦安才看得清，牛富他们站立在人群的最前方，而他们的前面，则是一具具排列整齐的尸体。

一百七十七具！战死的牛家寨族人们皆在此！

看到孙文到来，牛富静静的看着他，而他也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走了上前，与牛富以及老族长并列。

看着老族长颔首示意，他点了点头，猛吸了一口气，用尽了自己所余的所有力气，尽己所能的大喊！

“归来哟！”

因为厮杀许久，孙文的嗓子也喊哑了，那一声嘶吼如同砸烂的朽木一般难听，又如同破布棉絮被撕扯的诡异让人生寒，可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牛家寨宗祠为之一肃，黑空之中只余得这一声嘶吼彻响。

收拾完战场的亲卫队默默的跟随着他们的主公安安静静的站在牛家寨族人们之后，静静的看着最前方。

“归来哟！”

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是那些青壮们仍旧挺直了自己的脊背，随着喊声猛力顿了一下自己的兵器，神色无比的肃穆。

他们知道，那些弟兄们在看着他们！

人群隐隐的起了啜泣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

“归来哟！”

终于，许多人再也绷不住，秦安默默的看着他身前的一位中年妇人扑倒自己儿媳的怀里嚎啕大哭，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半边天。

没了！

情绪在感染着每一个人，这肃穆的招魂号子在引导着亡魂，回家了，他们便可安息了。可是这些生者却要承受剩余所有的痛苦！

战争，从来就不是士兵们一个人的事。每一个参战者，他们都是一个家庭的父亲，丈夫，儿子。他们的死，会牵动一个家庭。

无论是母亲，妻子，还是子女。他们盼望大军凯旋而归，不是因为高兴胜利，而是只有胜仗，他们的亲人，才能平安归来！

战争，从来就没有胜利者！

秦安看着那条小路之前，那些逝去的青壮们，他们有的还未娶妻生子，有的却是俩个孩子的父亲。但是在此刻他们却没有任何区别。

就连面目，都是一般的狰狞！任凭牛富他们怎么想要去抹上他们的双眼也做不到。

因为，他们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不甘心自己的妻儿会遭遇更大的痛楚！

如有可能，他们怕是会化作厉鬼也要守护族人的安危！

秦安默默的叹了口气，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走向了前面。

“驻留在此的所有的英魂啊，请安息！”

他越过了老族长，直面着所有战死的青壮们，神色肃穆。牛富不知道他想要干些什么，想要阻拦他，但是却被孙文抱住了腰，摇摇头示意他静静的看着就好。虽然不知道孙文有什么信心，但是凭着这一战他为了守卫牛家寨而付出的，值得牛富相信他。

“我秦安在此发誓。”秦安的神色平静的好像在和一个人对话一般，但是所有人都不认为他是在唠家常。

“我会为你们操办身后之事，我会尽我全力让你们的父母妻儿享受到应有的一切，我会让你们的父母妻儿不再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我会尽己所能去保卫一方安宁，让牛家寨从此傲然与世不再任人小觑，让那些来犯之敌再也不敢扰袭牛家寨！”

“尽己所能，牛家寨比会成为一方乐土！”

“而你们的仇，我也一定会为你们报！”

“如有违背，我愿以身祭祀诸灵！”

“愿天地共鉴，神灵共鉴！”

“英魂们，归来哟。安息吧！”

“准！”

天地间回响着悠悠的一声，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飘忽异常但是在场的众人都听清楚了这一声。

对于这一声，秦安微微一愣，因为这一声里面像是无数的声音混合而成的，空灵而又庄严，但是他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是默默的躬身一礼。

那些青壮们，已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