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天纵朝说话声盯去,邻桌上坐了一个大脸肥肠。
小二见乞丐带着一把重剑,自进门后,纣天纵手一直按在重剑之上。他料想此人不太好惹,连忙上前圆场。
“客官来小店吃饭,全是小店的福气!”
小二点头哈腰:“客官一看就是财大气粗,这江湖之人嘛,不拘小节,穿得破烂。不及客官的大有人在,也不见得都是乞丐呀。”
“原来如此。”
挑事的人稍微有些缓和,又上下打量纣天纵,仍然满脸嫌弃。
旁边客人听闻,笑着打趣:“那就是个乞丐,天天在巫峡镇讨饭。”
几桌人哈哈大笑,既笑小二张口说瞎话,也笑两个乞丐。
“我可是和你们付一样的钱!”
烧饼脸一红,拿出钱袋。
又有人见是两个小孩,解围说:“都是一个镇上的人,不要让中原来的看笑话。”
“算了算了,各位客官。”小二挥挥手,来到纣天纵面前小声商量:“两位,要不您们挪个位子,不与他邻坐?”
“凭什么?”烧饼脸憋得通红。
此时二楼,有人俯瞰楼下光景。
烧饼与那人相持不下,带着剑的小孩看上去脾气更臭,小二估摸着要打起来了。
纣天纵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换桌。”
纣天纵拉着烧饼走到角落一桌。
众人没热闹可看,索然无味,停了议论。
两人不像刚进门那么开心了,默默得不说话。等了许久,也不见小二上菜。
烧饼面色十分难堪。
纣天纵把手狠狠一拍,桌子大声一响,旁人惊得侧目,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大脸肥肠之人很不识趣,唾骂道:“穷鬼吵什么吵?这么小的镇子,好不容易找个像样的酒楼,里面全都是乞丐。”
“你个猪头大耳的说什么呢!”有人不服气道:“刚刚就看不惯你了,吃个饭哪那么多事情?”
又有人站起来骂道:“我们远道而来,那分明是两个乞丐,欺负我们没见识吗?”
“我们巫峡就是有钱,乞丐也能下馆子!”
“有什么好惊讶的,就是没见识。不就两个乞丐?”
“哈,中原到处是乞丐,也没见哪个乞丐有本事和我同席而坐……”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脸乞丐穷酸的模样……”
……
众人吵个不休,七嘴八舌。
乱吵乱骂中,纣天纵只听到“乞丐”来,“乞丐”去,胸口发闷,握着重剑的手越来越用力,他自己也没发现,体内乱流攒动,桌子椅子都抖了起来。
“噗通”一声,纣天纵坐的凳子都散架了,小孩直勾勾盯着在坐的每一个人。
“何事惹了诸位?”
从楼上走下一人,正值而立。
他腰间一块令牌,身上青墨长袍,手握一把“诛心”,天生一张笑脸。
众人见到,有的不再说话,有的起身相拜,刚刚的七嘴八舌都换成:
陈盟主!拜见陈盟主、陈盟主安好、陈盟主回来了!
他从一桌桌客人面前经过,笑不改面,然而不与众人接话,直直走到纣天纵面前。
“两位少侠,不如给我个面子。来楼上雅座,共饮一杯?”
受当今盟主邀请,旁人是求之不得,羡煞不已。可烧饼自陈可功慢慢走来,便如坐针毡。
“这、这怎么敢?”烧饼接话:“我们这就走了……”
“怎么不敢!”
纣天纵呵断烧饼的话,拿起破斧跟陈可功正面对上。
陈可功笑脸相迎,大手一挥:“这边请!”
三人上了二楼,陈可功走在前面带路。烧饼趁机与纣天纵说小话:“他认出你没有?会不会是陷阱?”
“那才正好,我会一会他!”
雅间外站着少年公子,迎上陈可功:“去做什么了?”
“我招呼两个朋友。”
陈可功看上去十分亲切,扶正少年肩膀。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江天意。
江天意忍不住回头打量身后两人,也不知道看清楚来人没有,面不改色,与陈可功进了雅间。
四人坐下,烧饼与江天意对坐,十分尴尬。
烧饼余光打量纣天纵,那小孩坐得笔直,眼不眨一下,不看江天意。
陈可功笑言:“两位少侠不要拘谨,尤其是这位……”
陈可功的眼睛与纣天纵对上。那双眼睛如一汪湖水,春风拂面便是笑语盈盈,湖水下面暗藏玄机。
“适才少侠遭草夫莽子为难,内力涌动,真是一身好内力。”
陈可功话锋一转,介绍江天意:“这是爱徒江天意,与两位年纪相仿。”
烧饼点点头,口里诺诺:“你好、你好……”
“我们认识。”
纣天纵话一开口,气氛又陷入僵硬。
面对大敌,纣天纵先沉不住气,起身而站:“只不过三年没见,陈盟主不必装不认识我!”
陈可功抿了一口茶:“三年足以让人忘记。何况五年时间,更能把一些江湖风雨磨灭。”
纣天纵一愣,不明白话中含义,倒是江天意先行开口:“少侠安心坐下,莫辜负了满桌的酒菜。”
“什么少侠!”纣天纵终于看了江天意一眼:“你个没名没姓的,我何必与你共饮!”
小孩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陈可功声音一冷:“少侠在江湖中混的时日还是太少,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该不会有个三脚猫的功夫,就妄想与整个武林为敌?”
纣天纵二话不说,拔出破斧:“打得过我,生死你定;打不过我,去留随我!”
江天意见兄长锋芒毕露,欺身而上。
原来江天意功夫不差,两个少年打得令观看之人热血沸腾。
纣天纵破斧一刺一斜,挥动不见剑芒,只有处在破斧之下的人能感受到阵阵剑气。
江天意身形矫健,纣天纵猛打不放。江刚刚躲过破斧,又有拳掌带风扑面,两位手踵交接,抵抵挡挡中灰尘飞舞。
接招破式,江天意渐处下风,只听陈可功道:“接着。”
江天意空翻接过诛心,不等江细想,双剑相交,霹雳哐啷,小小阁楼束缚两人身脚,两人从阁楼齐头并出。
大街行人慌动,很快给两个少年留出空场。
诛心剑不肯相逼,频频打在破斧侧刃。破斧挥砍中也留有余地,然而纣天纵内力澎湃,不能压制,拳脚并不轻松。
江天意与纣天纵近身,打斗中脱口而出:“哥……”
“不准你叫我哥!”
纣天纵破斧偏了三分,自江天意身侧砍下,砍得人满脸骇然。
“哥……”江天意咬牙切齿:“你真的要与我相斗?”
“我要杀了陈可功!你让不让我?”纣天纵满目阴戾,与他爹如出一辙。
江天意被逼得全力抵挡。纣天纵自多次刺杀中磨练出的招式,狠辣夺魂。即便江天意曾得多位侠士指教,无力回天。
“啊!”
只听一声惨叫,江天意肩头血流不止。
陈可功自楼窗飞来,制止道:“江天意,你输了。”
纣天纵心头一痛,似哭非笑:“今日我留你一命。”
小孩走向陈可功,破斧一指,要与陈可功对势。
江天意心一紧,弃下诛心,一只手也要与纣天纵纠缠。
此时两人不过一个侧身的距离,纣天纵躲避不及,受他一掌之时,一拳挥去!
江天意吃了一拳,退后一尺,口吐鲜血。
“哈哈哈哈哈,”纣天纵大笑:“陈盟主果然名不虚传,人人都甘愿为你赴汤蹈火!”
陈可功反齿相讥:“不及你投了个好胎,有你爹相助,相当别人勤练二十年。对自己亲弟弟也能痛下杀手!”
“还得多亏陈盟主一番好意,”纣天纵心下有了主意,下定决心。
“陈盟主侠肝义胆,江湖人言,五年前你一人潜入纣氏山庄内里,以一己之力杀纣氏恶徒百人。”
当夜纣天纵亲眼见到,陈可功带门徒屠杀女眷弱子,既无义胆,也无侠肝,此话自然是莫大的讽刺。
“我对陈盟主这样的事情仰慕已久,不知陈盟主对我这样的无名小辈,能否赐教一二!”
说话之际,陈可功脸上已无笑意。
从穷奇蜀道走出两个手下,扶走江天意。
“等等!”纣天纵对江天意说:“我要是赢了他,你就与他了断关系,离开雄英齐聚。”
“等有一日,雄英齐聚改回纣氏山庄,你才能再回巫峡!”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先前只是疑惑,这孩子是谁,大言不惭。再听到要把雄英齐聚改名,人人议论纷纷,他是在挑战整个武林权威!
“小孩,我不想你没到束发之年,就被我一掌打死。”
陈可功此言不算严苛,在别人眼里,要是遇到此事,定要把这小孩吊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明年中秋,山庄擂台,不是你输,便是我死!”
纣天纵狠话放出,下了战帖。他转身要走,无人敢拦。
“纣天纵!”陈可功喊到:“你只要留着你爹的东西,你永远不算堂堂正正。”
青墨衣服的男子带受伤弟子离去,任那人群枉议是非。
“陈盟主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小孩什么来头?”
“被打伤的是江天意啊,他是不是原来姓纣?”
有老实人说:
“纣断山之子,是两兄弟,天意天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