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发动周术，杨璟就疑惑满腹，
为什么半点雷火都没有？
射出去的气团像一阵风一样吹过那螃蟹的背脊。
而那螃蟹不要说毫发无伤了，甚至是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杨璟不禁喃喃自语：“这……到底是……”
掠才公“吧嗒吧嗒”地挪动五对胸足，转过身来，六颗怪眼与杨璟诧异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行气通畅，看来你那朋友的元池和你相处得很好啊。”
掠才公慢条斯理地说道。
杨璟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这元气的路数似乎真的是孙捷的，我那雷火道难道给了他？我和他互换了周术之道？”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现在，有没有觉得体内的气浑厚了很多，不用谢老夫了，这是举手之劳。”
掠才公笑着摆了摆钳子。
杨璟的拳头抵在船板上反复揉搓，颤声道：“谢……谢个鬼啊……”
他简直是欲哭无泪，随即坐在木条凳上埋起了头。
孙捷的天赋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其周术之道甚至可以说是找遍天下都罕有，他的元池专为一道而生，古往今来也就只有五名周师和他拥有同样的素质。
杨璟的恩师曾说过，除非有天大的机缘，杨璟花上两辈子都到不了明念之境，不服输的杨璟历来是把晋入明念视为人生头等大事，而今，他虽然可以算是明念之境的周师了，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我……孙捷他那个只能用于回气的路数，我要来有何用啊？就算是他到了诸圣我都不想和他换，遇上个敌人，我可怎么应付啊！”
稀有归稀有，但孙捷的功法其根本用途是能辅助周师的元池，回复因使用周术而损耗的元气，难以用于战斗……
杨璟双手握在一起，好些指甲都抠入了肉中。
况且……现在我还被靖庐山上的狐狸们盯上了，万事休矣啊。
“少年郎，愁眉苦脸什么呢？”
掠才公话一出口，杨璟就抬起头回之以幽怨的目光，见状，掠才公呵呵一笑，天知道螃蟹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随后，掠才公轻声哼唱道：“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总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醉生梦死谁成器，拓马长枪定乾坤，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唱完这定场诗，掠才公用钳子敲了一下船板，继续说道：“虽然我没有算命的神通，但我相信，若现在你能度过这一劫，会有你想都不敢想的未来等着你。”
“哈呵呵哈哈哈……”杨璟笑了起来，笑声有些疯癫，笑了一阵，笑得有些岔气后，又咳了一阵，失魂落魄地说：“这一劫？半劫是狐狸，半劫是螃蟹，哼，呵呵，我、我这命数，比风台府的三流文人编出来的荒诞戏一样可笑。”
掠才公不接杨璟的话茬，悠悠地说：“少年郎~你可知道，现在船正顺着水流去向哪里吗？”
杨璟也不搭话，只是生无可恋地看着掠才公。
“我本想把你先晾在一边，过个大半年再来看你与劫数战斗的结果的，但我受不了你那个朋友的哀求，所以啊……我打算给你找个帮手，权当是给磨练中的你找根拐杖。”
掠才公的话让杨璟的脸稍稍起了点血色。
突然，杨璟感觉到一直以来晃来晃去的乌篷船不晃了，变得十分安稳。
“到了。接下来，能找到什么帮手，自凭本事吧，我也该走了。”
掠才公一边说，一边向船头走去。
“什、什么到了，到了哪里？”
杨璟脸上好不容易出来的血色又被吓回去了。
掠才公所有的足尖猛地一发力，这个杨璟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螃蟹就像是弓矢一般向上腾起。
掠才公彻底没影前，丢下了一句话，
“已经到了，妖才市场，记得去丙区。”
还未等杨璟体味出妖才市场这四个字背后的意味，只觉腿下的船体一动，整个人眼中的上下瞬间颠倒，寒冷的河水涌进船内，杨璟一头就栽进了河水之中，意识瞬间就模糊了起来。
乌篷船翻了个底朝天，迅速沉进了水里。
——
——
风台府，两界河。
河之上，是人街。
河之下，是妖市。
老爹在儿时念给杨璟的短诗不知为何弥漫在脑海里。
一阵凌厉的疼痛从全身传来，刺得杨璟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一段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寒冷的河水刺着自己的皮肉，嘴巴里也塞满了水，杨璟呛了好一会儿，才得以正常的呼吸。
一边大口大口着吸着气，一边打着哆嗦。
吐着寒气，杨璟抬起头，一个挂满了方形灯笼的牌楼映入他的眼帘，纵使立于黑夜，却金碧辉煌。
牌楼之后是一条仿佛延伸到无限远的地方的长街，长街两侧是熙熙攘攘的店铺，街道两旁，一派人头攒动之势。
“我、我、我怎么感觉，最近，我总是昏过去然后被水弄醒呢？”
打战的牙齿让杨璟的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当、当务之急，先、先换件——诶？”
杨璟愣住了，他拉了拉短褐的衣角，刚才衣服还因包含了河水贴在身上，现在却干了，不但如此，不断刺激他的水也一点也不剩了，摸了摸头，头发一点也没有湿。
“走一步看一步吧。”
经过牌楼柱子的时候，杨璟看见许多小书册挂在楼柱上，每一个小册子的封面都写着同样的字——《妖市指南》，杨璟顺手拿了一本。
一边走，杨璟一边翻阅着手里的《妖市指南》。
他的身边不适传来一些奇怪的赞叹声。
“你看，那家伙的人身可真够完美的啊，一定是哪位妖中豪杰微服出行。”
“不对，我看着像人，不过，就算是人也不好惹啊……”
“嗯，所言极是，这股气场，至少也是明念境界的周师。”
听着这些赞叹，杨璟猫也似地溜了，要是被人看出他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实质，不等狐妖寻仇，今天就得被非人之物分食来了。
以杨璟平日所学，刚刚有个和自己错身而过的家伙，那一定是修为高深的狼妖。
“哦、哦！还分甲乙丙丁啊，这个丙区，雇佣妖怪保镖，以信立身，恪守契约，童叟无欺？真的假的啊？”
就在杨璟暗自犯嘀咕的时候，一个街巷小道转角口的灯笼上，写了一个“丙”字。
立在丙区的入口前，杨璟大气也不敢喘地眺望着这个幽深寂静的街巷。
心中一发狠，杨璟大步迈开，像一个将军般走入了丙区。
而杨璟的心中，正哆哆嗦嗦地念起了刚才掠才公安慰他所用的定场诗。
未、未、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总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