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成团的萝卜精打在一处房梁上，打得那处房梁险些变形，紧接着弹撞地面，撞得地面凹陷，借着撞击地面带来的反冲力，像跃起的猛禽般掠过杨璟的身侧，狠狠的捶中了一名捕蛇人的前额。

一经击倒捕蛇人，一枚气团就准确地打中了萝卜精，获得了杨璟之助力的萝卜精更是径直扑向一旁的殿柱，蹭过殿柱的同时拔高了速度，撞断了另一名捕蛇人为了防御而匆忙间抬起的刀身，直接将他放倒。

萝卜精弹跳于四壁、碰撞于四台、流窜于四粱、横行于这佛堂的四方，不过数息之间，它以一条条狂风落叶般的轨迹，从容地令五名捕蛇人再起不能。

佛堂之内，萝卜精狂风般的乱舞仍在进行之中，杨璟与戚寒胜，两个置身于风暴中的人四目，眼神一经碰触就几乎同时动了起来。

杨璟明白的局面仍旧是以寡敌众，必须将眼前的戚寒胜速速击败，而戚寒胜也深知这场风暴会越来越快，时间也并不站在他个人一边。

萝卜精的速度方才还仅仅是堪比箭矢，而今更是渐渐形同电光，冲向杨璟的戚寒胜感觉就是奔入了狂风骤雨之中，靠着感知之法避开了两回攻击，却不想还没跑几步，腰部就重重挨了一下，整个人眼前差点一黑，胃里的东西不自觉地涌了上来，差点漫出嘴巴。

到、到底是什么暗器！

戚寒胜强行镇住了混沌的意识，刚一勉强站定，忽闻左侧寒风拂面，反手一掌将劲力打出，击飞了从墙壁弹来的萝卜精，心中刚有喘息之感，沉闷的痛觉又从腹部窜上心头。

戚寒胜因腰部受创而停下脚步，然后又挥掌应付追击的萝卜精，在此期间他形同静物，杨璟抓住时机，一个箭步冲上来，边跑边蓄气，卯足了气的一拳打在戚寒胜的腹部。

半步之拳，方寸间凝元为锋，须臾间聚气为枪，当者莫撄其锋，必身飞天外。

杨璟到底是功力不足，戚寒胜没有被打去九天外，而是飞出了殿外。

膝盖磕在地砖上，手指下意识地抠入泥土中，戚寒胜死死地停住了身体，无视手上渗出的血与酸疼的全身，他仍旧想要站起来。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戚寒胜回头一看，是刘一鸣。

深感自己在上官面前丢了脸的戚寒胜本能地想到了自己的前程，连忙想要转头重回佛堂，但抓住肩膀的手牢牢拖住了戚寒胜。

“下、下院使，我不过是轻敌……”

“有外人来了。”

下院使大人有些僵硬的神色，让心里只有佛堂中的反贼的戚寒胜注意到刘一鸣另一只手的袖子上似乎有被刀刃划破的痕迹，另外——

他看见了四具捕蛇人的尸体横于正门之外，这是先前用来堵截正门的捕蛇人。

一阵金铁碰撞之声，从正门之外的地方稀稀落落地传了过来。

一股莫名的寒意窜入戚寒胜的脑子里，他的眼睛像是魔怔了一样，牢牢看向正门外，那里四、五个捕蛇人正挥刀合力进攻着什么人。

随着所有捕蛇人的身影若稻草般拦腰一分为二，“障碍物”的切除令戚寒胜干涩的眼睛看清了如异物般混进现实的来者。

那是个中年男子，黑夜中仍可以看清他穿着淡金色锦衣，身形很消瘦，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既疲惫又亢奋的精气神。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出鞘的剑，剑的品相既不让平庸又不出奇，那剑百无聊赖地在一侧剑刃上沾了点点殷红，也正和他主人一样，一副既疲惫又亢奋的样子。

戚寒胜看了看地上死相凄惨的同僚，提了提勇气，正打算出言询问对方是何人，话刚到口边，舌头就僵住了，戚寒胜突然想起来，这个人他是认得的，随即又隐约记起来，这里已经算是风台府的远郊了。

戚寒胜喃喃自语：“钰、钰王……王歆？”

他不正是被局总视为“到了年关，该杀了”的钰王——王歆吗？

戚寒胜的喃喃自语本该没人会听的见，但王歆却是听到了，随后，人就动了几步。

不过是不多不少的“几步”，就瞬间略过了正门到偏殿的这段距离，步入戚寒胜侧近，一入戚寒胜的侧近，疲惫又亢奋的剑刃甩掉了剑身上的殷红，灰色的剑刃也略微动了动。

说是略微，也就是手腕用了一点点力，如是而已。

耳朵感觉到了一部分空气被切开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刘一鸣一脚踢开了正茫然不知的戚寒胜。

偏殿之内的杨璟也听到了一丝诡异的响动，收起御敌的架势，蹑手蹑脚摸到偏殿门口。

只见戚寒胜在地上狼狈地翻滚，待刘一鸣一脚下去的力道耗尽，戚寒胜才木然地平摊在破庙的泥地上，比之先前，右肩那里微微淌出了血。

王歆欣赏地看向刘一鸣，而刘一鸣则默默地后退，与之拉开了距离。

王歆出言赞叹道：“本王观阁下的身手，可比白天那些来庄子上以求速死的庸碌之辈好多了，我原以为这会儿……这无礼之徒的脑袋已落地了呢。”

戚寒胜这会儿纵然已经因全身的痛楚而没法爬起来了，还是被王歆话中的潜台词震惊到了。

莫非……去钰王郊外庄园的那些捕蛇人……全军覆没了？

面对王歆的赞叹，刘一鸣则反问：“我大齐太祖所创的莫合剑法？”

“有用即可，名称不过是添头。”

趁着王歆说话间，刘一鸣左脚猛地踏地，王歆脚下的地面顷刻间爆开，土块与碎石四散而飞。

刘一鸣粗通土系的外道周术，此刻正好拿来试探，他看也不看爆炸的那块地，抽身继续后退，左手本能地拔出短刀，瞅准一个杀气溢过来的方向就是一挡。

果然如刘一鸣所料，王歆避开攻击后，那迅捷的步伐在眼睛还未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出手了。

短刀与剑身相撞，手腕像是撞到了一座山峰一般，虎口一下子麻掉，刘一鸣的身体一阵趔趄，但还是咬牙抓紧了刀柄，等稳住了阵脚，看了看数步之外持剑而立的王歆，又看了看刀刃部分已经不翼而飞，空留刀柄的短刀。

刘一鸣一阵苦笑，

“莫合剑法之后，又是土下城特有的步法——鹞行么，我看来今天很难活着走了。”

王歆一半委屈一半讥讽地说道：“本来能活的，本王也想好好造反，可你们这些捕蛇人不让啊，尽是横生枝节，情急之下让本王不得不出剑，本王一出剑，岂能弄些小场面？本来好端端的造反，应是被尔等逼得让本王提剑一路杀到风台，这都是尔等之罪。”

刘一鸣扔掉了手里的刀柄，将腰间的其余两把短刀拔了出来，左右手各持一把，拉开了架势。

两只手握紧了手里的到，刘一鸣一半为了壮胆、一半为了恫吓，冲王歆开口吼道：“区区一介逆首，当心落得个兔子蹬鹞的结局！捕蛇人捕的，正是你这种怀着成龙妄想的蛇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