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天悠然转醒，上身感到寒意，手边一片滑腻，梗着脖子望去，发丝披散遮着的半张脸。
如果他不认识这张脸也不会那么尴尬，可惜他认得，这女人是他昨天亲自送回家的。拉开被角往下看，两人皆一丝不挂，他不是小孩子，昨晚的记忆涌出，两个人在药物作用下，稀里糊涂地把不该做的，全部都做完。
大清早醒来的刺激有点大，尹小天六神无主，想找自己的衣服先穿上。两人神智不清还好说，但清醒过来之后，仍是坦诚相对，不管怎么说都会感到尴尬。
寸许发丝压在尹小天的身下，他倍加小心地从床边下地，龚琳琳仍在熟睡，枕边人离去浑然不知。
房间到客厅，一路是两人散落的衣物，可想而知昨夜的激烈程度。地上的肉色轻薄碎布，使尹小天的脸发烧更加严重，那些回忆潮水一般涌出，令他又是一阵脸红心跳，好不容易穿上全套衣物。而剩下的衣物，他将它们聚在一起，蹑手蹑脚放到房间里的床头柜，出去的时候，他掩上了房间的门。
虽然事情发生不是他的本意，但是他得负起这个责任，他瞥见洁白床单的红梅点点时，心里凉飒飒的。真论起来其他两人都没吃亏，都守身如玉二十载，谁也不占谁便宜。
尹小天坐在大厅沙发上，对自己念叨，冷静，冷静，保持冷静。
可……他怎么冷静得下来？前脚才把人家给睡了，一点也不慌张，不是渣男就是狗。
他打开了某度，搜索那啥事后，男方的做法。
有人说，把女方搂在怀里安慰……这个他直接Pass，龚琳琳的武力值不可小觑，极有可能会招来杀机。
有人说，再来一发……
呵呵，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他会照上述所说去做。
一点也不靠谱！
尹小天又划了几个页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谱的说法。发贴人说，男方就展现自己的温柔与贴心，如果先醒来，可以为女方准备爱心早餐……
这个说法还有点道理，说干就干。
他拉开冰箱翻出自己需要的材料，他看见里面有切片方包，拿了鸡蛋和芝士片，以及西红柿，打算做个西式的早餐。
突然他犹豫起来，因为不知道龚琳琳的口味，他摇摆不定地把冰箱里能用上的材料都拿到外面……
龚琳琳醒来枕边空无一人，被窝没有冷气钻入，被角被人掖好，而全身酸痛，不可描述部位的不适使她不得不在意。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突然有点想哭，一个陌生的男人，占自己便宜之后，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早下决定这辈子一个人过，可贞洁仍是女人珍视的东西。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她恨恨地想道。
床头柜有自己的衣物，缺少两条丝袜，是那个男人毁掉的。
药效中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中间的记忆本来万分清晰。她宁愿过程一片空白，可以像粉笔字一样擦除。
换上宽松的睡衣，龚琳琳想去浴室洗个澡，然后再冷静一下。
“我做了早餐，吃点吧……”
走出房门她看见男人窘迫地穿了自己的围裙，餐桌上有各式早点，男人手里端着剪好的火腿和鸡蛋。她闻到了白粥的清香，除此之外，餐桌上还有油条、豆浆。
自己的围裙穿在男人身上偏小，她蓦然心中一暖，似有一道热流涌过。男人短短的寸头两侧，通红的耳朵无人安放。
尹小天解释道：“油条和豆浆是外面买的，其他是我做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
龚琳琳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她径直走向浴室，同时说道：“我要洗澡。”
尹小天趁此空档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妈，早上八点，这个时间，景洛水一般都已经睡醒，他发过短信给金郎平，说自己有事请假一天。
“儿子，想你美丽大方的妈妈了啦？”景洛水又想到儿子受了情伤，便劝道：“还有，听妈妈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凡事看开一点，大把好姑娘等着你呢。”
“我知道，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一个问题跟你请教？”
“什么问题？”景洛水实在想不出这个聪明绝顶的宝贝儿子，有恋爱以外的事请教，而他最近恋爱事宜，应该只有暗恋对象，喜欢上别人这件事。
“假如，我说假如……您儿子因为药物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有人对你下药？”
“我都说假如！你先听我讲完。”景洛水静心倾听，她心道现在的姑娘，如此不矜持，直接对小天用强。这世道不仅女生出门要多加防备，男生也得多加防备。
她后悔没有传授这方面的知识，叫自家养了多年的宝猪，一时不察被某棵彪悍的白菜强拐了！
她才不相信尹小天，说的假如二字，这跟“我有一个朋友”开头，而那个“朋友”就是自己的故事，没有什么区别。
“这方面的原因有点复杂，假如你儿子跟一个不是很熟的女人，在双方都是非自愿的情况下做了不该做的事，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尹小天接着补充道：“那个女人是第一次……”
“你不会对甜甜下手了吧？”
“不是！”
老妈您想什么呢？
他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没品到霸王硬上弓，他又不是下身支配大脑的野兽。
“那就好。”
如果真那样，乐子可就闹大了，两人关系晋升成三角关系，里外不好收场，她去劝和也没那个脸。
景洛水注意到尹小天着重提到的“第一次”，心中起疑便问道：“儿子啊，你现在在哪？”
“我……我在外面，这个……你先别管，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景洛水阴沉低吼道：“如果真有这回事，你不想负责，想吃干抹净走人。老娘保证把你的双腿打折，绑到人姑娘家门口负荆请罪，直到人家原谅你为止……”
“我知道了……”
尹小天移开话筒，开了外放讲话，手机里似乎寄居了一只凶灵恶鬼，怨气浓郁到实质化的程度。
“现在是年尾，也不为难你，过年回家我要看到你媳妇。”接着，景洛水的语气回复正常：“好了，不说了，我要去给学员上课，有事记得找妈妈哦。”
尹小天毫不怀疑自家老妈话语的真实性，如果他做不到的话，后果一定非常，非常，非常惨。
转头看到龚琳琳在那站着，尹小天的尴尬难溢于表，通话的内容不知被听去多少。
“你不是要洗澡吗？”
“拿衣服，一会就去。”
讲完之后，尹小天不知说些什么，手脚好似搭错了筋，怎么放都别扭。
龚琳琳听到的通话内容也没多少，尹小天大概讲到“假如”的时候，就竖起耳朵在旁边听。浴室出来没看见人，她下意识去寻找，这时又不在意的样子，道了句去找衣服，然后离去。
简单冲洗换上干净衣物，龚琳琳走出浴室，餐桌上那人还拘手拘脚地坐那等着，做好的食物一样未动。粗算起来，她去浴室冲澡大约用了15分钟，可在秋冬季节，应该凉掉的食物，热气蒸腾，氤氲了对方的脸。
尹小天在这15分钟里，又把食物全部热过一遍，收拾好了厨房。这手厨艺得益于韩迪，韩甜甜对厨艺一窍不通，但尹小天一点即会。高三那年，尝过尹小天做的干炒牛河，他便说尹小天有了自己七成功力。
大厨的七成功力，应付日常饭菜绰绰有余，但尹小天不甚满意，因为他感到还有上升的空间，而且自己完全可以够到那块天花板。
端起面前的热粥，绵软细密的白粥入口若无物，跟外面粥铺卖的没有两样。
尹小天睁着眼睛紧张地看着她，好像一条在型金毛委屈地等待主人的夸奖。
“过得去。”
放下粥碗，龚琳琳给出如下评语。
“尝尝其他的？”
“我自己来。”
尹小天伸出的筷子又放了回去，这感觉比训练场负重跑最后半公里，给他的压迫感更难熬。
龚琳琳只碰了清淡的白粥和几块红豆糕，然后就放下筷子。
尹小天瞄了一眼，在半分钟之内，解决了自己的早饭。吃饭速度也是训练科目的一环，他没有半点不适，不待龚琳琳动手，麻利地把碗筷和剩下的食物收拾好。
没动过的就拿保鲜膜封好晾凉放入冰箱，餐桌他挤了点清洁剂，打湿抹布擦了一遍，洗干净抹布再擦一遍，最后用干布抹干桌上的水。
龚琳琳有所触动，可是脸上不喜不悲，像是给予了尹小天十足的压迫。
忙活完厨房，尹小天自告奋勇地说：“我搞下卫生。”
“钟点工阿姨，会定期打扫。”
“我去削点水果。”
“我不想吃。”
“厨房里的胡椒不多了……”
“不需要。”
尹小天几次三番想去忙活都被劝下。
“坐好。”
“是！”
尹小天挺直腰杆，像是下级接受上级训话。
“尹小天？”
“是！”
龚琳琳拿了钱包过来，当着尹小天的面点钞票，叠好的钞票推到他的面前。
“大家都是成年人，419又不是没玩过，这些钱你拿走，这件事当没发生过，我们谁也不欠谁。”
龚琳琳故作老成，像是久经风月的女人，花钱买尹小天服务。如果不是看见梅花点点，尹小天真有可能被骗过。
“这钱我不会收的。”
钞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他找了纸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最搞笑的是，把身份证和银行卡一并押在桌上。搏击馆开始营利，分红都会转到这张卡。
“我会负责的，这张卡相当于我的工资卡，搏击馆是我和几个兄弟开的，分红会打到这张卡。银行卡的密码是201542，身份证也放你这里，没有身份证我出不了H市。”
“龚琳琳小姐，请你以结婚为目的跟我交往。”
龚琳琳双手环抱胸前没有说话，目光如炬想要在尹小天脸上找出半分伪装之色，但是她看到的满是真诚。他讲的全部都是实话，职场多年，察言观色她有自己一套，九成几率辨别他人说话真伪。
龚琳琳越是没有动作，尹小天内心越是忐忑。
“卡我先收着。”
龚琳琳把银行卡和身份证收好，她当然不图尹小天那点钱，她自己的工资收受不低，她要的是这个态度。
尹小天极不好意思地说：“我的退伍费借给别人应急，入股的钱还欠着他们，但是每月做教练的工资还是有的。”
龚琳琳淡淡地点了点头。
“出去。”
尹小天愕然。
“我考虑考虑，出去。”
“哦哦。”
像个傻子一样，尹小天听话无比地离开，关好龚琳琳家的大门。
龚琳琳坐在桌前捏着薄薄的银行卡和身份证眸光流转，珍之又重地把两张卡夹进自己的钱包。
尹小天拦下一辆出租车，打车回自己的住处。对韩甜甜的恋爱已成过去式，他也不想辜负一个女人美好的第一次。阴差阳差差索性试着全心全意喜欢对方，可是出师不利，人家似乎看不上自己……
只好再去找老妈商讨对策，破天荒地他不再困于韩甜甜的笑靥，而是烦恼着如何使龚琳琳接受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