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下着小雨，秋晏谣把手机放在卧室梳妆台前去了厕所洗澡。

凌晨两点的过于安静，温庭山听着视频里传来的流水声，面色潮红，根本无法专心下笔。

秋晏谣看着被包在厚重冬季睡衣里的自己，遗憾摇头，特别希望现在是穿着清凉的夏天!

出门也不像往常还要做半个小时的护肤，取了手机迅速钻进被窝。

温庭山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半分钟，秋晏谣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庭山再抬头时只见她静美的睡颜。看着屏幕中可人的脸，顺着她的方向趴在桌上。

是我爱慕的人，是我的人。

温庭山眼神越来越迷幻，突然起身冲进卫生间。

应该是~感觉不干净要再洗一遍!

清晨，白雾迷蒙。

秋晏谣还在睡梦中，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眉头紧锁。

温庭山坐在酒店大厅等赵经国。亦是面露忧愁，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赵经国睡眼惺忪，看起来比温庭山睡得都晚。

“老赵?”

赵经国打了个呵欠，“嗯，走，先去吃饭。”

温庭山跟上前去，犹豫着开口，“老赵……我能不能先回?谣谣感冒很久又加重了，我怕她得心肌炎。”

赵经国看他一眼，半开玩笑道：“不至于~你们就是想得太多天天医学生病!”

温庭山轻笑，也不否认。

赵经国思考片刻认真道：”那这样，明天周一，上午教学查房……这种级别的交流机会很少。你下午回。”

温庭山点头，有些为难。

“好吧……”

但其实这“心机男”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秋晏谣下午五点醒来。

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摸到保温杯喝水，再吃一颗巧克力，然后点外卖。

“啊~啊。”

尝试一下，嗓子好多了，只是音色太不美好。

偌大会议室里只有讲台上话筒传出的声音。

倒数第二排，温庭山隐于人群中，时不时抬头认真写写画画。

旁坐的美女本来以为他在做笔记，认真看了才知道，其实跟她一样是在画小人儿，只不过有水平多了，好像还是个连续的剧情!

“有哪位老师还记得刚才病历里的白细胞计数?”

场内鸦雀无声，众人不是低头就是微笑观望。

“倒数第二排那位年轻老师，我看你一直做笔记很认真，你还记得吗？”

温庭山微微一愣，起立平静道：“十乘以十的九次方每升。”

说完与授课老师相互点头致意坐下。

“很厉害，记这么清楚!对，白细胞居然是正常的!……”

旁坐美女小声赞叹道：“哇~这世上还真有一心可二用的人!”

会议散场，温庭山迅速拿上笔记本起身。

旁坐美女赶紧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我看你画了一天，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紧张又热情，还带着三分能得到回应的期待。

温庭山不动声色把手臂移开，礼貌道：“女朋友感冒嗓子不舒服，我把想说的先记下来准备视频通话。先走一步。”

“哦~”

美女面露遗憾，看着温庭山“跳动”的身影渐渐没入人群，自言自语道：“好男人总是别人先遇见。不过还好……也不算很可惜。”

在对自己有好感的异性面前故意夸张步态，温庭山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比任何冷漠拒绝的话都管用。

外卖刚到，秋晏谣就接到了视频通话。

温庭山走在酒店过道里，“这么可怜只有白粥?”

秋晏谣委屈点头，有那么点撒娇的意思。

温庭山拿出房卡开门。

心疼但又做不了什么，加上他也不想白费力气说些安慰人的虚话，所以干脆略过。

“今天又听了一整天的课，我闲得无聊随便画了点东西。你边吃边看着玩儿。”

温庭山坐下，从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对准手机摄像头。

秋晏谣在看清楚的那一刻瞬间认真坐直。

画上是她们第一次偶遇。

睡莲，木桥，游鱼;馒头碎屑，红衣女。

左上角一排行书：只单纯欣赏外在美

有些好笑，原来是一样的颜狗!

温庭山适时翻页。

下一幕，是她们第二次相遇。

舞台，追光，琵琶曲。

配字：眼中所见是不是心中所想

第三页，是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

桌椅，日光灯，图书。

秋晏谣正疑惑为什么没有文字。

温庭山放下笔记本真诚道：“那段时间常常幻想自己是个健全的人。谈场浪漫的校园恋爱。但真正下决心是秋玉杉生日那天，所有人都很热情，但你只是礼貌，疏远。幸好我敏感聪明，你偷偷看我的眼神，能意会。”

秋晏谣终于确定，一个人在特定时间出现在特定的位置，不是她自作多情。

每次如期而已却又忍住不说一句，甚至不敢有多余的眼神交流。

没人能完全了解他的挣扎。

那时不知他除了拐杖，还有抑郁症的秋晏谣更不了解。

但什么又是健全?

该履行的社会职能，承担的社会责任，他比大多数人做得好。

秋晏谣激动又心疼，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想拥抱却遥隔千里。生病的人情绪本来就脆弱，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温庭山：“这些话当面说最好，但平常天天见面没细想，也是分开才明了的……”

秋晏谣泪水在眼里打转，努力保持安静全神贯注听着。

温庭山双目微红，“我这辈子，你最重要。毫无保留，片刻不等。”

秋晏谣颔首落泪，微笑点头。

从抽屉里拿出纸笔落下“悉知同上”四个大字。

字丑，但情真意切。

温庭山：“还有当年那顿火锅，有句话，今天我一定要说出来!”

秋晏谣放下纸笔，认真倾听。

温庭山：“千层肚比毛肚好吃!好歹尝一根！”

???

转折太快，秋晏谣半天没反应过来……

大概……是千层肚是真好吃的意思吧~

视频里两人边哭边笑，大概是网恋最佳境界了。

爱情很美好，工作却并非如此。

凌晨一点监护室应该是安静只有机器声的。但这里不一样，依旧哭声连天。

零到十二岁，“应有尽有”!

稍微宽一点的缝隙都被加塞了婴儿床。

嗯……只能说这个月业绩挺好~

原本九个床位的监护室，容纳十四个病人是冬日常态。

秋晏谣正卡在床缝边给吐奶的2床更换衣服床单。

这小孩儿额头中间不知被点的什么血，交班时护士郑重交代不能擦掉，说是孩子姥姥迷信找高人开过光的纳福痣……

入院时还威胁说擦掉就要找我们麻烦……

新来的实习妹妹左右双手一边扶着一个奶瓶，呵欠连天。

小秦老师在配药室配药。

总共就这三个护士，还有个偶尔出现帮点忙的阿姨，此时却不知躲在哪里睡觉。

值班医生突然冲进来道：“普通病房收装下了，准备收个一岁的肺炎，明天外面有人出院再转。”

小秦老师非常不满，径直怼道：“你确定?!就留了一张抢救床，万一有突发情况怎么办?!”

值班医生丝毫不放在心上，果断转身，“我决定不了。上级说不准赶病人，没有万一。出事儿也是他们负责。”

小秦老师立刻妥协，追着请求道：“那你给开点镇定吧~1床爱拔针，3床呼吸机害怕脱管，4.5.6出血倾向不能哭闹，我们只有三个人真的看不过来!”

值班医生出门敷衍回头，“好，等空了就开。”

“上级嘴上说一句负责，出了事儿责任就真的在上级头上吗？!全科的医生就他不开镇定，什么年代了都不懂与时俱进!”

尽管声音沙哑难听，秋晏谣还是忍不住怨愤碎碎念。

她是真心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办理入院，抽血打针，输液，沟通家长签字……

秋晏谣刚直起身来想坐下歇半分钟，小秦老师就递来了取血箱。

“那边打电话说9床有适配血了，你马上去取。”

秋晏谣皱着眉头：“绝了!”

小秦老师：“确实!下半夜还输血!火大!”

输血记录还没写，值班医生竟然直接抱了个婴儿进来!

“腾个正床出来可能要抢救!先抱着把痰吸了!”

……

往哪儿腾?!加床都没空了……一直抱手上吗？!

“去楼上新生儿科借小床，新建个16把8床转过去，再把新收的这个放8床。”

……

曲折……大家都别要命了，折腾吧!

……

“谣谣三点多了，把要吸痰的那十几个都吸了，实习妹妹好喂奶。”

“谣谣2床喷得满床都是奶，过来收拾一下。”

“谣谣抽血。”

“谣谣4、5床哭得太厉害了哄一下，我去催医生开镇定。”

“谣谣换一圈儿尿不湿。”

“谣谣体温，血压又该测了!”

“谣谣早上的口服药该喂了!”

……

3个护士管16个小孩儿的吃喝拉撒睡，吃药，输液，病情观察。

秋晏谣只感觉自己在旋转跳跃，连眨眼速度都不敢慢一点。精神高度紧张，身体也在透支……

那些带孩子的妈妈，只一个，又健康，岂不是应该跟玩儿似的轻松~!

折腾大家一圈，新收的8床状态却越来越不好。

不吃奶，吸了痰血氧饱和度也只能维持在百分之八十五。

秋晏谣咽了口口水，用沙哑的声音朝小秦老师道：“让医生来看一眼吧~血氧上不去，脸色也不好!”

小秦老师将手中称重后的尿不湿扔掉，一边用消毒凝胶摸手一边走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果断开门。

不知是哪床的奶奶外婆把耳朵贴在监护室门上，圆瞪瞪探究的大眼睛把小秦老师吓得不轻。

“妈 的我 草!”

浑身汗毛竖起颤抖后下意识说了句脏话，接着关门匆忙往医生值班室跑。

老妇人紧跟其后不依不饶，“你一个服侍人护士还敢骂人?!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脾气这么暴是不是打我们家宝贝了他在里面一直哭!告诉你我可是一直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病房里，秋晏谣眼看着8床心率一点点掉到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