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笔记,在我这里,”子青说着从怀里掏出书递给竹恒。
竹恒疾步走进,神情迫切的想要拿到书,但同时又充满了对子青的鄙视。快速伸手拿到书,立马远离子青,仿佛要远离瘟疫般。
拿到书的竹恒站在屋子中间快速翻阅起来。
“大哥的笔记是从楚成十五年开始,阅读起来很费时间,我知道你觉得我的存在就是耻辱,但我还是要跟你简要说一下。”
子青抬头看着他,阴沉的眸子里透出些许光亮,那是要洞穿一切的感觉。
竹恒没有回应他,还是在急速的翻阅,确认是他父皇的笔记后,这才转身回应子青:“说。”随即找了个椅子坐下,与子青四目相对。
“楚成十五年,孝宁太后赤樱,也就是你的母亲,从赤丹国引入赤果,治愈楚烈皇帝(谥号)的腿疾,随后楚烈皇帝推广赤果,大哥...还是皇子的政烈皇帝(谥号)负责了赤果推广的工作,并在此期间结实你母亲,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子青移动了一下姿势,将双腿盘在榻上,似乎这样能够与竹恒气势对等,也能更方便交流,即便对面的人从骨子里嫌弃厌恶着他。
“对,继续。”竹恒不屑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般。
“楚成十七年,赤樱被封为侧妃。第二年初春,竹道大旱,铁鹰趁机进攻我边疆,国库空虚,无粮饷维持边疆作战,屡屡败退,更无药材救治伤员。”
子青双眼盯着他,眸子里的死水要将竹恒也拉进去般。
“国内人心惶惶,商道马道也断了。此时季斯毛遂自荐,与铁鹰谈判,赔偿铁鹰二万两白银,终于解了边界战祸。季斯也因此被提拔为三品堂下。”
“此后国力更加疲困,赋税增高,百姓怨声载道。楚成十八年春,楚烈皇帝促成政烈与金凤公主的姻缘,结成竹道与金凤的联盟。金凤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孝慈太后。”
竹恒白了他一眼,左手敲着椅子把手,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反正我暂时还不会动你。”
“当然,你也可以自己看。”子青不再语言。
竹恒开始翻阅起来,一页一页与子青所述一样。
“楚成十八年十一月一日,恒儿降生,本王心中愉悦。”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竹恒心神激荡。竹殷与他同年降生,但是却没有出现在父皇的笔记中,而这句“本王心中愉悦”,更是令他疑惑,从记事起,他就没有见过父皇开心,对他更是严加苛责。
第一本笔记翻阅完毕,竹政笔记中多是陪伴他和母亲的各种幸福快乐,偶尔会有朝政难题,比如药材商人罢/市,反对赤果的继续种植等等,但都不痛不痒的带过。
“楚成二十年三月八日,父皇不慎坠马,举国哀悼,孤丧父。幸有樱作伴,孤得以振作奋发。”
翻开第二本笔记,首页这简单的描述,就已经凸显出当时的艰难,接着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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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成一年四月三日,铁鹰再次犯我边疆,国内动荡,商人罢/市,平民占市游行,内外惧乱。将军接连横死,孤夜不能寐,幸有樱提议,求助金凤。金凤以设殷儿为太子做条件,出兵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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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成三年十月十四日,边关奏报,发现一石碑,刻有‘红衣昭昭,入竹朝朝,妖女祸世,樱婴国亡’,国内再次动/乱,朝野皆奏请‘杀赤樱,保竹道’,孤气愤难敌,查得此乃孝慈皇后勾结吕韦所得阴谋,杀吕韦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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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成三年十一月五日,母后身边伶人叶青密谋造反,被孤镇压,竟得知母后与叶青生有两子,孤心甚痛。杀两子及叶青,欲杀母后补皇室尊严,樱苦苦哀求,孤遣送母后出宫,从此各不相识,还她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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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成五年六月一日,天降大雪,孤与观星台一道查看,夜不能寐,恐竹道将遭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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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成五年十月一日,雪灾严重至极,派出救灾官员未到便已冻死。京都街头白骨累累,人食同类之事已持续半月之久。金凤紧闭城门拒纳我竹道百姓,铁鹰亦虎视眈眈。妖女一说四起,孤会护樱及恒儿周全,但孤身心俱疲,天要亡我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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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成五年十一月五日,雪灾持续,灾民围住皇宫,要杀樱儿和恒儿以解天怒,蒙毅全力保护皇宫,然灾民啃食护卫,被啃食者面目全非,孤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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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成五年十二月一日,孤痛失所爱。樱为保竹道,为保恒儿,自裁于京都城墙,尸首坠落城下,被灾民分食。樱,孤无力保全你,是孤之错,孤无能,孤心软,不配为大丈夫,不配为父亲,愧对樱深情厚爱。樱放心,孤定将恒儿培养成果敢坚毅坚强之子。”
第二本笔记已经读完,竹恒泣不成声。他没想到父亲的笔记中,母亲和他占了一半。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父皇仇视他,恨他,瞧不起他,经常骂他,他总是想不明白,十三岁那年,他偷偷去问赵锆,为什么隐隐约约记忆中,父亲逗他,陪着他玩,教他写字,给他当大马骑,但是真实的记忆中,父皇总是板着脸,稍微有一点办得不妥就苛责打骂,反而对竹殷总是笑意盈盈,满眼宠溺。
赵锆跟他说,他的母亲是妖女,来到竹道国后,国内就动荡不堪,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雪灾。
从这以后,有时候甚至竹恒晚上偷偷抱着自己,厌恶着自己,心疼着自己,同时恨母亲是妖女,恨自己骨子里的低贱,每每难过不已,就用匕首割手臂,一道血痕划出来,看着鲜血直流,他心中的痛苦也能减轻很多。
但现在他迷惑了,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父皇?
“最难的就是接受现实。”子青读懂了竹恒眼里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共通的,不需要言语就能感知。他也只能这样安慰,毕竟相比较竹恒,他才是受打击最大的人。
已经中午了,苏儿敲着门,试探性地询问午饭事宜。
幽笙也饿了,竹恒用了一上午时间,也就只看了两本书,后面的几本什么时候能看完?老祖宗不管,老祖宗要吃饭,她只能耷拉着头,委屈地看子青,哼哼唧唧,子青伸手摸头,安慰她。
竹恒拿出锦帕,擦干眼泪,鄙夷的看着子青和哼哼唧唧的幽笙,回复苏儿道:“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