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冰见到程得生了，带着他、李炎和崔善良三人前往程家。

慢悠悠的牛车换成两匹马拉着的马车，速度提升不止一倍。太阳还没升起，便离开了低坡寨。肖冰这人疑心很重，临走时他在马车旁转了好几圈，愣是没看到谁盯着他。

若是无害并不要紧，若是心怀不轨也该昨夜出手。前方不远便有程家商队，打起注意来比现在要难许多。

胥何此时躺在旧屋的大铺床上昏迷不醒，对他们的离去毫不知情。

阿岚一早就被赵思真拉去说事，要把两个客人赶出去。

他拿起清扫工具，很麻利的来到燕双飞屋前，拿出管钥打开房门。燕双飞在屋内听到响动，使着武器朝门口破风而来，那等攻击在阿岚面前有如隔衣搔痒，仅仅吹起几根头发。风飞挡在燕双跟前，破口大骂：“哪家的兔崽子，大清早扰爷爷清梦。”

阿岚眉一挑，啪的将一张纸甩在风飞脸上，风飞吓得一激灵，拿着纸看。

“驱客令。”风燕双读道。

“我们可是交足了银两的。”风飞怒道。

阿岚依旧不吭声，放下手中抹布和装满清水的盆。两只腿张开半蹲，双手握拳，一步跨出，身子斜倾，右拳越头先出，左拳后至，只听得紧闭的窗户咔嚓两声，紧接着噗通两人摔在地面的声音。从楼上可见，他们四脚朝天的模样。

阿岚却无心于此，窗户坏了他得修，灰尘痕迹得擦，桌椅床铺归位。忙完这些还要去后厨帮忙。这是他在低坡寨的差事，每天都得尽心尽责的做完。

燕双飞摔的七荤八素，爬了好几次才站起。他们朝上看去，屋子的窗户已经关上，周围不少听到响动的看客趴在窗户前看他们笑话。尤其右五间窗前站着的少年，眼神中带有明显的杀意。燕双飞就算再不识趣，也不敢惹这种人。

“好看吗？看的人以后必从窗户摔下来，摔得惨不忍睹！”风飞骂骂咧咧的道。风燕双拉着他，小声道：“快走了，奴家可不想一直站这里被人当猴子看。”

是间客栈的老板赵闲情对一些人来说或许没什么威慑力，有着低坡寨标志的客栈可就大有不同，镶金牛角是低坡寨势力的宣扬，挂上此角即生死存亡与低坡寨息息相关。赵闲情与镶金牛角二者合在一起，江湖声望与势力拔高不止一个等次。故而若是接到客栈的驱客令，没有不服从的。若是不服，便是与赵闲情作对，也得罪于低坡寨。像燕双飞这两个赖皮客，江湖上名声早就臭成一堆烂泥，仗着背后金主的支持才敢撒野。然而在武力不敌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

当日，灰头土脸离开低坡寨的二人，是一些人见过他们最吃瘪的样子。大快人心。

阿岚处理好屋内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红日初升，光芒万丈，客栈内的灯火一一灭去。他蹲下身拧干抹布时，看见一条光芒在浑脏的水中跃动。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他走后没多久，一个身影站在窗户口，细细审视着屋内摆设。

三楼右五间内。

“如何？”

“很干净，凡人的生活很朴素。”剑眉星目的少年道。刚才他突然提起兴趣去看看那位出拳如风的少年做事。

阿岚自是不知有人盯着自己，他还不知道这人不是仰慕他的女孩，而是个板着脸将不悦两字写在脸上处事生硬的少年。

他做完事后去找赵思真交差，把那间的管钥交给她。交给她后却在赵思真后面站着不走。赵思真放好管钥回身才发现，“咋了，有事？”

“嗯，小老板，”阿岚恭敬的道，“前几天徐叔出去卖花灯捡到个孤儿，身上伤势不轻，现在还在旧屋里修养，我想等他好了，能不能给一份差事？”

“你怕寨主把他轰出去？”赵思真饶有兴趣的看着阿岚，他平时可没有提过什么要求，做事勤快，任劳任怨。

“嗯，所以问问小老板。”

“徐叔不教他扎花灯吗？”赵思真问道。

“这个？”阿岚还真没问过徐叔，“应该不想教吧。”是徐叔要他来问的，自己也没想徐叔的意思。

胥何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中醒来。初晨的阳光几乎是灌进这间门窗大开的旧屋。他撑起身靠着墙面。上身躲在阴暗里，脸部还有残留的血色，根本不像死里逃生后的状态。脑袋里偶尔有昨夜的画面闪现。黑衣人，打斗与救自己的乞丐。

崔善良他们逃过一劫了吗，程得生呢？他想着，掀开被子下床，因身体不支栽下床去。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握着玉冠，清凉的感觉自手心传来。又怎么了？他想着，好似这个世界处处是陷阱，处处是不能理解的事物。

“呀，大哥哥你醒啦。”一个孩童逆光站在门口，亲切说道。

谁，又是谁。他扶着床沿撑起倒下的身子。门口的孩子手持彩色风车，嬉戏着“呼噜噜，转。”

“大哥哥你要起床啦，阿岚说睡懒觉不是好习惯。”小彩玩着风车，看着坐在床沿的胥何，认真道。

“你是谁？”

“柳澜彩呢，不过你叫我小彩就行啦，我喜欢这个名字。”小彩高兴道，蹦蹦跳跳走向屋外。“转咯。”

胥何扶着墙跟在小彩身后走出去，“这里是哪里？”

“低坡寨。”屋外坐着一位老人，正熟练的编织着竹篾，已有半圆形状，他嘴角叼着一根短烟杆，烟槽内光亮干净。小彩坐在一旁的树墩上盘着腿，玩得正尽兴。胥何将玉冠收好，自己坐在门槛上，两臂耷拉在膝盖，这样闲适的生活仿若往日，那是仅仅一夜便被摧毁的往日。

他们许久没有出声。直到徐叔将一个灯笼收尾完成，拍拍两手，从袖子里拿出巴掌大小的棉袋，捏出残碎的烟叶放进烟槽内。“徐叔，你偷藏，我要告诉阿岚。“小彩爬起身，风车指着徐叔的手。

徐叔笑眯眯道：“帮徐叔保密，就给你制作更漂亮的风车。”小彩两眼瞪大，抿着小嘴纠结了会，慢慢坐下，“好。”

“你从哪里来？”徐叔狠抽了一口，吐出淡淡烟圈，问着胥何。

“晓幽镇。”

“哦，那个镇子，前些日听说是妖魔聚集的镇子。可是真有妖魔？”徐叔道。

“有，只可惜还是惨遭毒手。徐叔，你以前见过妖魔吗？”胥何回想着，却不愿意倾诉。

“我这把年纪了，当然是没见过。”

“你是跟谁来低坡寨的？来避难？”

“听闻清照府招生，前去应试，途径此地。”

“可有结下仇怨的仇家？”

“徐叔如此问，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这次死里逃生，多谢徐叔救命之恩。”

“是阿岚救你的。”小彩大叫道。阿岚，他想起来，昨夜这个人确实救过自己。

徐叔咳嗽两声掩饰下尴尬，“你还记得昨夜是谁对你下毒手的吗？”

“下毒手？”胥何不解其意，可能是问谁追杀自己的。“三名黑衣人，可惜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没有了？”徐叔不满答案，继续问着。又吸了口烟草。胥何睁着一双询问的眼睛看着徐叔。“比如说南疆的青要门。”他都把话说如此明白透彻了，不会还不懂吧。

胥何依然不得其解。

“唉，那你先在此修养，低坡寨内规矩较多，不要乱跑。不然没人能再次救得了你。”

低坡寨外围，声声高喝响起。一位高头大马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骑在一匹马上，缓缓走进低坡寨。他身后跟着一方载满货物的车队。几个壮年站在车上，手持绣有镶金牛角的大旗呐喊。

是外出采购货物的车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