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着一袭白衣,自由自在,行走在天地之间,无拘无束。
一手自虚空中按下,真气凝聚的手掌之上,透着明光,如同火焰在煅烧琉璃,又映着皎洁的月光,美轮美奂。
“我瞧得出来,你身上有娘胎里带出来的暗伤。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再不治愈,你是绝活不过两年的。”
白衣少女低眉垂目,悲天悯人,仿佛圣贤。
“天地无情,众生皆苦,你我皆是众生,皆是兄弟姐妹,只要你愿意加入我圣教,圣教主慈悲,必有大法力救你!这样,你便有机会和我们一起,见证这个世界一同走向光明!”
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四面八方,全是悠扬的唱经声。
世有殊胜妙法之光,沐此光者,永不堕轮回。
“既然已经是兄弟姐妹了,入不入教,想必贵教教主都会救我。”
萧璟咬牙支撑着身体,纤瘦的双臂上青筋暴起,目光坚毅。
天地齐来,我也不会被压垮。
“天天这个说救我,那个说救我。”
萧璟神采飞扬,全然没有一丝颓废,喉咙里发出滚烫的音节,指节发白。
“我的命只在我自己手上。”
“救我?”
“不需要!”
萧璟胸膛起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吞天!”
传说,在北冥的碧海沧流之间,有一条纵横千里的大鱼,上游下潜,却连身子都无法舒展。
天地闭塞如牢笼,哪里来的自由?
一怒之下,变成一只搏击天地的鹏鸟,双翼如垂天之云,乘万里长风,绝云气,负青天,有吞天之志。
苍穹之外,可有自由?
萧璟翻身而起,凌虚御风,脚下金光变作一只金色鹏鸟。
金翎金羽,桀骜不驯。
百战不死,天地都要超脱。
虚空中传来“嘎吱嘎吱”的碎裂声响,白衣少女的琉璃真气轰然破碎,激射出去,漫天都是亮晶晶的琉璃碎片。
每一片都倒映出无数的明月星辰,重重叠叠,如梦似幻,众人仿佛置身神奇宇宙。
萧璟脚下,金色鹏鸟一声长唳,夜空之中风起云涌,漫天的琉璃色真气被吞食的一干二净。
“再吞!”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吞食万物,金色鹏鸟越发清晰璀璨。
“糟糕!”
少女全身真气蠢蠢欲动,号称不堕轮回的妙法之光,已然摇摇欲坠。
“去!”
一把飞剑疾射而出,剑锋之上,寒光凛冽。
一剑递出,地上开始结起细密的霜花,神兵利器,冰封万里。
只是飞剑还没刺到萧璟,便灵气尽失,化作一团废铁。
“你!我的残雪!”
少女眼见心爱的宝剑变成废铁,一时气急。
铃铛、令旗、雷珠、金针.....
不要命地扔出来。
全被鲲鹏张嘴一吸,宝光全无,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萧璟撇撇嘴:“女孩子果然都喜欢这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玩具。”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很诚实,手掌不停地抓摄。
不消多时,便握了一手五光十色的小彩珠,一股脑受收进了腰间的一只破口袋中。
“还有吗?”
萧璟见金主已经被掏空,掐个印诀。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少女真气狂涌而出,化作一枚枚奇妙经文。
落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枚纯净无瑕的琉璃舍利。
圆滚滚,光烁烁,琉璃色神光照耀银河。
萧璟年纪轻轻,鬓角上却已沾染了一丝灰白。
此刻,他沐浴着朦胧的琉璃色神光,步步紧逼,仿佛拥有诸天的荣耀,霸道绝伦,无物不可吞。
拉扯之下,少女一阵摇晃,好像要把仙子贬入凡尘。
“你这是什么手段?”
少女慢慢平静下来,眼神清澈,全是些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寂寥风景。
李煊也皱起了眉头,居然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
萧璟咳嗽几声,停下手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只猴子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
挤眉弄眼,好像在疯狂暗示。
“就算你叫我多少句好哥哥也没用。”
白衣少女幽幽一叹,身上气质千变万化。
“你这小子真是古怪,明明浑身上下没一处厉害的样子!”
如果说,刚才是天人下凡,不可冒犯。
那现在就是邻家有女,初初长成,俏皮灵动。
“快说!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萧璟忽然溜马,揶揄道:“你怎么知道我全身上下,没一处厉害?”
“流氓!”
少女身着白衣,此时红霞满面。
玉面红妆,竟如火烧云一般绚丽,可怜又可爱。
“流氓?信不信我把你的衣服都吸走?”
萧璟模样凶残,活脱脱一个小魔头。
魔尊似乎很是欣赏,封魔剑剑气长鸣。
李煊也看不下去了,朝少女说话:“看来姑娘今天是决计带不走这猴子了!”
摆了摆手:“我看,下次还是有请贵教主亲临。”
“想不到本姑娘出道第一战便哑火,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少女神情复杂,内心好像在激烈挣扎:“算了,我只用这一次罢!”
狡黠一笑,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机变百出:“你们看这是什么?”
扬手一抛,一声钟鸣响彻长空。
萧璟、李煊被定在原处,无法动弹。
头顶上,一尊灰扑扑的青铜巨钟,罩住了方圆百米,缓缓转动,碾压时空。
钟上是一幅万仙飞天的奇景,辉煌无比。
少女嘻嘻一笑,模样顽皮:“既然没打过,那我就不杀你们了!”
轻轻落在地上,蹦蹦跳跳,身上的真气十之八九都被萧璟吸走了,赤着脚,踩在泥土上。
走到萧璟面前,一把拽走他腰间的破口袋,眼角泛起泪花,心疼法宝。
又伸手要去敲萧璟的脑瓜。
两人近在咫尺,萧璟才看清少女明媚的双眼,心中无限光明。
此时,清香萦绕,不在鼻上,却在心间。
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少女嘿嘿一笑,在他额头上上猛敲了几个大栗子。
萧璟倒吸一口凉气,疼得两眼发黑。
虽然有一手神符,肉身却经不得敲打。
少女眨眨眼,得意洋洋。
“山高水长,今日之事,本姑娘来日必将会重新讨个说法!”
白衣飘飘,又重新拾起往日神女的风姿,仿佛不曾吃过萧璟的亏。
飞上半空,掀起一阵香风,卷住魈将军。
“不打一架再走?”
萧璟身体虽不能动弹,但眼珠子骨碌碌仍转个不停。
“哼!你这个小流氓不要在这呈口舌之利!洗干净脖子,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萧璟虽未脱困,声音却已经传到现在少女:“只洗脖子吗?”
少女险些从空中栽倒下去。
李煊也是脸色发黑:“她应该会杀了你。”
子时已过,玉京城中却仍有一处地界不曾休息。
俗话说:细柳如烟,繁花似锦。琼浆玉液,温柔故里。
“万花楼?我说喝酒,你居然带我来这种地方?!”
萧璟看这满楼的琳琅宾客,莺莺燕燕,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骨头都酥了。
拍拍身上的灰尘,正色起来。
李煊挠挠头:“这个时辰,也只有这地方还没关门了。”
“地道!”
萧璟伸出大拇指,满脸欢喜。
“走!我们快进去!”
李煊还没进门,一名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子便迎了出来。
不似寻常青楼,这名年轻女子容貌端庄,穿着打扮很是素雅,行为举止也是落落大方,显现出此地不一样的格调。
“李大人,又来看咱家鸢儿妹妹了?”
李煊苦笑:“照旧照旧。”
“得嘞!”
李煊可是这玉京城里家喻户晓的人物,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四方卫玄龙使,更是当今皇帝钦点的天赐小神将。
公子才情,无双无对。
如今的四方卫,比天师府要出名。
一是天师府里的神仙真人也不喜欢在世俗抛头露面。
二是近年来四方卫降妖除魔,战功赫赫,也不曾欺压百姓,作威作福。
而李煊温文尔雅,长的俊俏,出手也阔气,和一般鲜衣怒马、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从来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二楼饮酒,默默欣赏绯鸢姑娘的琴瑟剑舞。
眉染墨色,朱唇沾酒。清风不识,无双公子。
不知城里城外有多少年轻女子芳心暗许?
萧璟有些气闷,一手拄着脑袋,无精打采。
哀怨地看了一眼李煊,满屋子的风花雪月,我俩却只是正经喝酒?
多少有些怀疑,李煊是否有顽疾在身?
摇了摇头,用筷子敲起酒杯。
长叹道,不解风情,不解风情。
李煊却不以为意,淡淡喝下一杯:“萧兄莫急,你可知道来此地的客人,为何都通宵达旦?”
萧璟四处张望了一下,楼中女子虽说姿容出众,但也并不是太稀罕,转头白了李煊一眼。
“多半是有什么稀罕节目?是因为那个什么鸢儿姑娘?”
李煊抱了抱拳。
“萧兄聪明。”
“我发现你不打架的时候,还挺人模人样的,你这身体里莫非住了两个魂儿?”
萧璟也端起酒杯嘬上一口,忍不住咳嗽几声。
“瞧你这样子,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鸢儿姑娘的吧?”
李煊微微一笑,也不争辩,又仰面饮下一杯,目中神采微张。
“那就是鸢儿姑娘!”
楼中顿时人声鼎沸,萧璟寻声望去。
红妆铺地,万紫千红。
万花楼楼开三面,一架朱梯,彩画金镶,自中间蜿蜒向两侧,环出三层。
红梯宽敞,中间是座载歌载舞的铜雀台。
烟雾一起,无依无靠,仿佛悬在空中。
春色深深,雀锁铜台。
忽然楼中挂起一阵风,灯火熄了大半。
光影摇动,铜雀台上白雾茫茫,如一江秋水。
碧水烟渺渺,拂面风微凉。
一曲琴声声萧瑟,千年乐音乐孤独。
白雾卷动之中,依稀可见一红衣女子,疏影独行。
李煊不自觉地跟着哼起了小曲,目光迷离,仿佛在寻找什么。
远远深寒深秋水,渺渺烟波天涯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曾有人在这茫茫的秋水之上寻觅着什么。
无论是逆流而上,还是逆流而下。
辗转徘徊,无迹可寻。
四顾心茫然,涉水人仓皇。
只叹一声,孤心似寂,佳人似梦。
千百年前,你我可曾相识?
红衣女子素手淡妆,撩,弄起轻歌曼舞。
翩翩然如流风回雪,飘飘兮似凌波微步。
一朵鲜红,在这铜雀台上徐徐展开。
独来独往,花叶不相见,宛若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栴檀香风,众心欢愉。
前世今生,以是因缘。
历此世界,六种震动。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泪眼朦胧。
共襄盛会,莫问前程。
相逢于此,便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