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久,江芊芊仍然与那小太监一同跪着,丹妃与安平只顾着叙话,竟是故意不让她起来的意思。
无端被困在这里,江芊芊即便心里有苦,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丹妃娘娘教训的是。”
江芊芊向来不屑做小伏低那一套,偏偏如今是在宫内,对方虽然一个由头就可要了自己的狗命,更别提此刻谁能救救她了。
眼看这跪也近乎跪了半盏茶的功夫,江芊芊才想伸手揉一揉膝盖,偏偏丹妃就盯着她这一点似的。
“嘴上认同本宫教诲,背地里却做心口不一之事,芊芊,你说你该不该罚?”
江芊芊欲哭无泪,怎么她想揉揉酸痛的膝盖也要被罚?
“敢问娘娘,何为心口不一?”
她越还嘴,安平郡主在一旁便越发得意,二人沆瀣一气,自然更加有了由头不让她起。
“还敢顶嘴,来人,给我掌嘴二十,既然是江湖学回来的规矩,本宫今日便好好教一教你宫里的规矩,否则日后若真进了宫,只怕是更要吃亏。”
丹妃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打她竟还是为了她好。
江芊芊伸手揉了揉鼻子,有些委屈,在丞相府她何曾受过这种气。
心里怨气堆积,她将责任如数怪罪到了太子身上,若没有他约见,若不是他驳了安平的面子,恐怕她也不会这么快对付自己。
正想着谁能救救自己,那负责打耳光的嬷嬷已经登场,腰粗膀圆,一个耳光准能打得江芊芊眼冒金星。
“小和尚救我...”
江芊芊几乎是无意识的喊,偏偏丹妃并不认识什么小和尚,只捏着宫裙冷笑,轻飘飘的拂了拂裙摆上虚无的灰尘。
“今日别说是和尚了,就连方丈也救不了你,给本宫动手。”
眼看着那嬷嬷扎紧了宫裙撸袖子,马上就要近身来,江芊芊认命的闭了眼,却不想远处传来一声“住手——”,她一回头,看见一红衣女子快步奔来,跪在了她身侧。
“辛格格吉祥。”
小太监还算会看眼色,立时朝那红衣女子行了个礼,她只微微点头,莹圆小鼻还急急的喘着气,立时为她求情。
“拜见丹妃娘娘。”
格格郡主今日算是聚了首,唯有江芊芊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这辛格格是谁?她似乎没见过。
郡主虽与格格同辈,但说到底辛格格长她几岁,又是皇帝的亲女儿,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她朝她行礼。
“辛姐姐。”
丹妃扫了一眼辛格格,眼中闪过不屑,一个冷宫之女的女儿,如今还要寄人篱下,也敢来保人?
“你是路过?”
辛格格看了身侧懵懂的江芊芊一眼,可算喘完了气,又是一拜。
“我是来阻止娘娘犯下大错的。”
她那小嘴一开一合,倒是将丹妃逗得发笑,冷眸倾扫二人,她语气都凝重了不少。
“本宫是在教丞相之女规矩,何时轮得到你在此指手画脚,辛格格,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吧?”
辛格格又是一拜,礼数比江芊芊周全许多,却也让丹妃确实消了些气。
“娘娘宽容,这江芊芊虽是头一回入宫,可也是太子哥哥钦点的未来太子妃,事情还没定下来,娘娘就给她教训,这出宫之后若是想不开,白白搅了太子哥哥一段姻缘,岂不是让娘娘做了恶人?”
江芊芊有些莫名,见她说完,丹妃果然收了怒色,她有些难懂。
初进宫就被人羞辱掌掴确实丢人,若是旁人定然会想不开,可她是江芊芊,她可是出了名的磨厚了脸皮,才与自家爹爹能够有来有往的博弈,这点担忧其实不必。
“你说的也不算没有道理,”丹妃挑眉,凌厉眼神从江芊芊身上掠过,“也罢,本宫何必与你一个小辈计较,若日后真的入了宫,咱们有的是时间,去吧。”
见她总算松了口,江芊芊悬着的一口气总算能够松懈了,偏偏辛格格用手在背后抵着她,二人恭恭敬敬仍然跪着,等到丹妃与那安平郡主趾高气扬的离去,才敢动弹。
“好了,可以起身了。”
辛格格也许久未跪这般久了,由宫娥搀扶着起身,偏偏江芊芊下半身已经发麻,跌跌撞撞差点摔了一跤,还好有宫娥将她搀住,才勉强扶着她到一旁亭中坐下。
日头逐渐偏西,江芊芊有些头晕眼花,这一趟入宫实在差点要她性命。
“没事吧?”
辛格格瞧她的眼神,确实伴随着几分生疏,江芊芊是个记恩之人,当即起身又要行礼,被她拦了。
只一个眼色,周围宫娥和小太监皆散去,唯留太子处送江芊芊的小太监。
“公公,回吧,我送江小姐出宫。”
那小太监恐还会再发生方才的事,面露为难,“这...”
“放心吧,丹妃娘娘没那般小气,您回吧,给太子回个话,他欠我个人情。”
小太监心领神会,也总算放松下来,朝辛格格行了个礼之后便离去了。
江芊芊勉强坐稳,掀起裙子锤着自己发麻的双腿,朝辛格格道谢。
“你认识我吗?”
辛格格自然是临时受命,“皇后娘娘让我来救你,安平今日进了宫,她早预料到你会有此劫难,幸好我赶到了。”
被她一席话说得晕头转向,江芊芊一时还无法分辨这宫里来的人是敌是友,只能说一半藏一半。
“你为何要帮我...又为何知道安平会为难我?我可不认识她...”
看她一脸防备,辛格格环顾了下四周,立即解释,“我如今养在皇后娘娘宫中,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说,你这般愚钝,回去可要你娘好好教教你这京都贵女都有些什么人,否则被人对付了都不知。”
江芊芊听得连连称是,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原来是自己人。”
闻言,辛格格一愣,虽没明白江芊芊为何这般形容,但也跟着应和。
“是啊,都是自己人,那丹妃不是好惹的,安平又是她的嫡亲,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宫中水深不好走,我送你出宫吧。”
入了宫之后便到处都是危机四伏,这还是头一个让江芊芊感觉到心安之人,虽是格格,却一点架子没有,她喜欢此人。
“那就多谢辛格格了。”
“我略长你几岁,唤我辛姐姐就行。”
在此休息了片刻,江芊芊发麻的双腿也算有所缓和,有辛格格引路,出宫倒也顺畅了许多。
二人一路走到宫门口,江芊芊很开心自己能在宫里交了个朋友,又都是为皇后娘娘做事的,对她戒备心便没那么多了。
“辛姐姐,你回去之后不必向皇后娘娘详述今日之事,不是什么大事,若让人知晓我与她私下里认识,只怕是会暴露小和尚。”
江芊芊的话让辛格格一愣,什么小和尚,皇后似乎没跟她说过这个。
只是交代今日宫中会来丞相之女,若她遇到危机,要她出面保她,辛格格所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能在皇后面前有所表现。
或许将来,皇后能够在陛下面前求求情,将她冷宫之中生母放出来也未可知。
念头很快闪过,她将事儿藏下,决定应和江芊芊。
“是啊,小和尚,”她极力将神色装得自然,“此事定要瞒下来,若有消息,也要及时传达给娘娘。”
前些日子相国寺一干和尚组织刺杀皇上,这事儿她早有耳闻,只是不知江芊芊说的小和尚,是否就是其中之一。
方才她赶来时,也远远的听见江芊芊这么一喊,看来这名为“小和尚”之人,乃是皇后与江芊芊共同认识的。
辛格格心中盘算,江芊芊也一概不知,能有一人护着自己,她生性纯良,嘴上也没把住。
“我定然知无不言,只不过太子的人会先查到小和尚行踪,我觉得还是要耐心等待...”
事关小和尚,江芊芊说话都压低了许多,辛格格愈发觉得此事隐秘,送她离开之前,还是轻声嘱咐。
“日后我若有空便出宫寻你玩,此事私密,切莫再在旁人面前提起,也别在我面前说了。”
江芊芊高兴的点头,谁能想到交到新朋友也就罢了,人还如此善良,这般为她着想。
很快,小玉坐在马车头都睡着了,被家丁叫醒,才远远的看见了江芊芊,立时迎来。
“小姐!小姐你可算出来了。”
“那我就不送了,芊芊妹妹。”
江芊芊倒是头一次觉得有人这么叫并不违和,高高兴兴应下了,很快上了归家的马车。
路上,她心情倒是不错,小玉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小姐,怎么一进宫便遭罚,膝盖还肿成这样,回去咱们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呜呜呜...”
江芊芊自己都没觉得太疼,只是跪久了的地方,有些隐隐发痒,嫩白的皮肤确实高高肿了一块儿。
她也犯难,此事定然会传得满城风雨,与其让江丞相从别人口中听见此事,倒不如她先发制人。
心里有了盘算,待马车驶到了家门口,果然一家老小都等着。
她呜咽一声,一脸哭相的朝江丞相怀里一扑,当即就给他提前拜年了。
“爹...”
江芊芊难道的演技在线,再加上小玉在一旁绘声绘色的讲解当时情景,气得江丞相是横眉怒指,心疼得不行。
“改日我上朝定要参那定王一本,亏他平日里冠冕堂皇,养出来的女儿竟然如此嚣张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