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气蓬莱近，山阴草树香。御风不知远，仙骨已清凉。

大日初升，一名灰衫少年临空行走于郁郁葱葱的乔木群之上，每一步落脚处皆浮现出一柄由金色雷光凝聚而成的小剑支撑着主人，低低的雷鸣声连绵不绝地响彻在脚下。

沿途经过碧水丹山，地上三三两两身穿黑白色道袍的人们抬头偶然瞅见这名特立独行的少年郎早已见怪不怪了，年长些的大多会心一笑，而年轻的孩童少年青年纷纷高高地扬起手打招呼，眼中不约而同荡漾着浓郁的艳羡与崇拜之色。

最终，少年落于一处悬满棺木的崖壁下方，崖下有一天阔地，大约可容数百人之多，依着山壁建有一座古庙阁楼，红柱青瓦，古楼大门前有一大鼎，大鼎两侧各有数枚红色灯笼，与鼎上牌匾各自书有金字，分别是“张”和“飞云阁”。

此庙规模较大，绝壁中建有栈道通往庙内，崖壁上刻有“玉壁凌空”、“半天仙迹”、“神仙可栖”、“鹤归留影”等摩崖石刻。

与庙内居中悬挂的一副画像喃喃自语一番后，少年这才一脸懒散地走到那片空地的边缘坐下，望着流水潺潺，时不时打了个哈欠。

清晨的阳光带着几米凉意洒在少年的脸上，露出男孩的模样，年纪约莫在十二、三岁上下，皮肤黄里透黑，黑色长发三七分，右侧斜斜的长刘海微微遮挡住眉眼，大绺大绺的头发用一个灰色发绳系着，随意地置于脑后，两抹簇黑的剑眉如同划破长空的利剑，耷拉着眼皮的丹凤眼中熠熠生辉，不算挺拔的鼻子下方嘴唇紧闭唇线分明，两只耳廓薄而不明显。

五官稍显稚嫩，眉宇间却有凛然威严之气。只是这般简单地盘腿单手托腮歪坐，便给人一股桀骜不驯、顾盼自雄的感觉。

某一刻，清风徐徐起，少年衣袂翻飞乱舞，随风流窜四周的还有纵横交错的凌厉剑气。

这次又战死了好几个同门，有长辈叔伯，有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师兄师姐。只恨道爷的剑不够快，不够重，不够强......

天知道，这个尚未成年的大男孩为了修炼，为了早日赶上画像那个祖父有多努力？他还不长的人生里面好像除了练剑练道法就是拼死的战斗，小小年纪真真的算是身经百战、历经艰险。

在所有差不多岁数的天才里面似乎隐隐约约横跨着一条沟壑，一边是他，一边是其他天才。他一骑绝尘、如日中天，他们紧赶慢赶、难以望其项背。

道门年轻一辈第一人。

但凡见过他的人，都毫不怀疑，只要此子不早早夭折，在不久的将来必是四海八荒囊括了所有国度的天下第一人，这样认为的人们里面，有道门几大门派的武力最强者，有异人组织前任与现任首领，有许多未来也当耀眼于一方的少年天才。

“小师傅哥哥，小师傅哥哥！”一个蓝衣少年撑着竹竿踏着竹筏趟河而来，年纪从外表上分辨至多比灰衫少年年幼一到两岁，但观其眉宇神色又不若后者般早熟而锋芒毕露，他有着清秀黑亮的龙眉，龙眉下两颗桃花媚眼已然呈现几分醉人光彩，小小的鼻梁高高架着，碎发修剪整齐，皮肤白晢，个子也就比他口中的“小师傅”矮了半个头。长大后必然是个器宇轩昂的美男子了。

蓝衣少年将竹筏停靠在飞云阁前边，并用绳子在石栏处栓紧后，快步跑向灰衫少年，满脸的欢喜雀跃。

蓝衣少年弗一出现在视野内，个高些的少年便收起了四周那堆若有若无的剑气，待其走近，在自己身旁坐下，他才懒散地开口道：“别叫我师傅，我没你那么爱讲道理又没出息的徒弟。”跟着他揉了揉眉头，语气有些无奈：“而且小师傅是什么鬼？本道爷这是变秃驴了吗？”

蓝衣少年也不恼，就是有些小小的惆怅啊，他抿了抿嘴，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小师傅哥哥，称呼佛宗僧人为秃驴好没道理的，书上说......”

眼看这个烦人的小子又要掰扯那些烦人的道理，灰衫少年摆了摆手，无情地打断他。

好吧，小师傅哥哥不愿听不说就是啦。

“小师......张家哥哥，这次杀了几个异魔啊？什么时候偷偷带上我。”蓝衣少年只好换个话题，只是说着说着下意识压低了嗓音。

灰衫少年本来打算继续不理他，最终受不了那两道过于殷切的目光，只得懒懒地开口说道：“没数。”似乎害怕这个爱讲道理的弟弟又开始喋喋不休，只好耐着性子问了句：“怎么了？李叔还是不肯让你上前线？”蜀山掌门还是蛮厉害的，不能用某某某替代。

事实上，自己是怎样的怪物，灰衫少年很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极其嚣张傲慢的原因，可对于眼前的弟弟，他还是挺喜欢的。天赋当然跟自己没法比啦，但也算出类拔萃的。

“唉！我爸说我还小，至少要再过两三年后才同意我跟着宗门长辈一起去历练历练。”说到这里，小小少年郎似乎有着大大的惆怅。

“哦，那你和李叔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人魔势力分界线杀敌了不就行？”灰衫少年继续托着腮帮，歪着脑袋打量眼前那条河流，随意地接着茬，好不上心。再歇息一阵，再练剑吧。

“忘了。”蓝衣少年似乎有些别扭，好半晌才低着头缓缓吐出两个字。

哪里没说，说了，结果我爸说，你是变态，你爸是疯子。一句话直接顶到我的肺里啦，接下来连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忘了。

似乎想起什么，蓝衣少年突然站起身，转过身向前迈了数步，这才重新转回来面向灰衫少年的背影，口中不断呼喊着：“小师傅哥哥，快看快看！”

灰衫少年只得微微侧过身子，看向他。

“小师傅哥哥，我跟父亲学了一招很厉害的剑术，你帮我看看练得对不对？我可是自己偷偷练了很久呢！”说话间，只见蓝衣少年左手做剑指，右手托着左手腕部，继而两手大开向两侧伸展，掌心斜斜向上，十指微微张开，闻得一声低喝：“万剑归宗！”

有风起，剑气如流云四散。

下一刻，蓝衣少年一直背在身后的桃木剑咔的一声出鞘。再下一刻，有十来支或长或短的出鞘之剑从不远处，脱离了主人的束缚，由四面八方奔袭而来，与桃木剑一起环绕着蓝衣少年的周身盘旋，似游龙戏水，似飞龙在天。

居中少年，如群星拱月，也是夺目。

灰衫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那“万剑归宗”散发的剑气一接近他身前半丈，便被其自身的剑气冲散到两侧。他看着那个满脸笑意的弟弟，脸上也慢慢聚拢出一张笑脸。

所以，这样的弟弟，他哪里能不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