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莲花畔,流连沂水,周边杨柳垂岸。这万丝绦,是二月微醺的风儿变成剪刀,裁出的细纹锦绣,取一莲池潋滟风华,做出的画卷。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自是吸引了很多文人墨客的而来。而其一位画师公子,身着一身白衣。风度不凡,每日在这西湖作画。
画着湖中的莲花也包括这水中的鲤儿。
画师的风姿。和每日这画纸上的内容,提过的诗辞。成了岸上姑娘们每天讨论的重点。
也有大胆的姑娘,怀着半分的羞涩,半分的勇气。情意一时上头,也顾不得矜持,上前请求道:“公子。可否以小女子为景,求一幅画呢?”
姑娘脸红的似天边霞光。醉意犹长。
公子笑笑,婉言谢绝。继续不动声色的画着这莲色。似乎他的心中只有这大好风景。
鲤弱想。拒绝了,他又给拒绝了一个。这已经是他拒绝的第七个了。
她在水下看的清清楚楚。
明明好一出风流才子在西湖畔偶遇佳人的戏码,怎么就成不了呢。
她吃瓜吃的真辛苦。
也是对那些被拒绝的姑娘。表示同情。
为啥会被拒绝呢,可能是因为她们不够好看吧,深层方面来说,可能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她吧。
她依稀记得,之前有一对蛮生姐妹。在这湖畔翩翩起舞。舞姿优美不已。
无意中被一个素未蒙面的翩翩公子撞见。
两人一样的舞姿,一样的容貌。分不清谁更好一点。
翩翩公子对着其中一个姐妹说道:“姑娘。你挡住我看风景了。”
却对另一个姐妹说道:“姑娘,你是否姓风命景。”他眼中倾慕之色。都快溢出来。
………
在亲眼看到这场剧的时候。鲤弱对爱情的研究更上一层。
由此可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不是容颜,不是其他。
可能天生就被注定了。你一生会为谁心动过。
不是情劫逃不过,而是。这本来就是命运。既然被安排了,就一定会经历。
那谁又会是这沈公子。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呢。
她继续水里游来游去。丝毫都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入了公子的画。
………
鲤弱其实生的很好看。
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凉似水。温润的如西湖雾畔的连绵细雨。
那样好看的样子。空透通灵。不谙世事。
当徬晚黄昏之时,天地一瞬间的光霞,她换成人形,慢慢得拨起透明清澈的水花。
一只鲤鱼游过来,她微微一笑。
那鲤鱼,突然不动了,僵硬着,沉到水里。
“诶,你干嘛沉下去啊。”
“别用你那个眼神看着我,要不是你我同为女的。我怕是要冲破那道德的边界了。”下面的鱼儿嘟嚷着。
“………”
“说吧,你想干什么。”鲤弱以为它有什么要求。
“没事,就夸夸你的眼睛好看。”
…………
又是一天,她起身捡起公子的一支墨笔。
公子仓促抬眸间,瞥见了一只手拿着墨笔的手,芊芊玉手,是个女子。他眼中恍惚如三月的雨雾不定的昏晨。“你是谁?”
“我啊,就是这湖中的鲤儿。”她沉思有点犹豫道。有点后悔给他捡笔了。
这不是没控制住吗。
等等,她怎么就自报家门了。
公子果然手中的笔又掉了。青天白日,还能见妖。
“诶不是,不是…我是人,不是鲤…”她长长的发丝飘着风绪。声音温润悦耳,眼里闪过慌乱,她是真的不擅长说谎被,既然不擅长。索性就不说了:我就算是鲤儿,是修炼成精的妖,那也是这湖里最好看的一只。”
公子呈现出的表现,就像是再次被雷击中一样。“你……”他许久道不出声。
鲤锁以为他害怕了。
她自认这妖和人没什么区别。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妖有好妖,也有坏妖。
都有好坏之分,人虽懂七情六欲。妖可能对这些反应迟钝了些,到底也是愿意去学的。
那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恐惧。区别。歧视可言呢。
公子反应过来了,他轻声说:“你是湖中的鲤儿。可湖中那么多鲤儿,你是哪一只。”
“我都说了啊,是最好看的一只啊。”她还是固执的说了。心里却生起了一丝丝的开心。
原来,他没有怕她啊。
“那小生不才?能否为姑娘作一副画。”沈倾川觉得面前这女子给自己的感觉奇特。主动开口了。
这回她愣住了。
这沈公子拒绝了那么多姑娘。却独独,对她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
这是为何。
难道自己莫非就是老天爷给他安排的,本该让他一见倾心的姑娘。
她所研究的爱情宿命论,可千万别在她身上实现了。
“好,那你得好好记住我的模样,到时候别画的不像。”她说。
说完她就感觉自己完了,怎么感觉。这也是她的。
沈公子是否也是老天爷给她安排的。
不要啊,她想。研究了半响这人间的爱情因果,自己好似也归于宿命。
“姑娘眼睛生的那么美,小生只怕画不出这其中神韵。”
沈公子是真的在认真的看着她,想记住她的样子。
他似乎是笑的,这一面之缘之后,他就一直在笑,问道:“姑娘多久来取画?”
“明日就来吧……”她被他看的不自在,捂着脸就跑了。然后一扑通跳回到了水里。
………
原本在水里看看他还好,怎么一到岸上,一近距离接触。
她就有种错觉。感觉就好像真的是是命运让他们相见。
是良缘,还是孽缘呢。第二天。
画师这次不画景色了,而是神使鬼差的画了一位姑娘。岸上的姑娘炸开锅的讨论起来了。
“原来公子已经心有所属。是我多情了。”一女子捂住胸口,作势晕倒。
被一位公子及时扶起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非!礼!啊!……”女子本是头晕伤心。如今见到陌生男子。又是华丽的一晕。
“小姐,你咋就不伤心呢。”旁边侍女说着,“这沈公子可是给一位姑娘做了画像。”
可自家小姐这么淡定。她实在没想通。
“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那女子继续啃着手中的猪蹄道,“你不觉得他这画像,画的就是我吗?”
“…………”侍女闷着头皮,“小姐,这从何说起呢?”
“我要是瘦了。可不就是长这个模样吗?”
她笑笑,自信的绚眼,又闪过一丝落寞:“小花,我真的要减肥了。”
“沈倾川不稀罕咱,咱还不能活吗?”
………
“那是谁?”老伯路过时,平日里只见这公子画风景,难得的画了一次美人。
公子对画中女子仔细端详。指尖轻轻拂过。眼中温润的情绪快要流淌出来般的和谐,美好。
“一个眼睛好看的姑娘,也是……”他顿了顿。无比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也是小生的意中的姑娘。”
一眼便觉得这人间,都不过的一个人。
胜过西湖的两三月。阳光带着初雪白幻的微光。
可能是前世有缘,今生才被成全吧。
公子觉得啼笑皆非起来,他怎么也信什么前世今生了。
就算如此,那前世,他们到底有没有见过呢。
“那你在这做什么。”老伯又问。
公子收起画卷。笑着。“我在等她。”
公子等了不一会,天色微变,下起了细雨。湖中点点涟漪,渐开了年轮的圈,又被接着落下的雨滴,搅合一通,形成了别的圈。
涟漪虽消失了,但是它存在过啊。
“你怎么淋湿了…公子恍惚间见一把伞而上。
公子长的高,鲤弱拿着伞,手举的高高的,有点费力,没有人知道她一只鲤鱼,哪来的伞。
“我…”公子心里说不出的震动,他接过她手中的伞。见她撑的别再那么费力,心中不忍,徒生起无数只字言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突然觉得,好像这样就是一世。
哪怕现在下雨,湿气着实重的很。
她有些焦急了,“你这个人怎么淋雨了,”又说出了原因,“淋雨会生病的。你们凡人就爱生病。”
“我在等姑娘...取画啊。”他看着她轻轻言。
都说美人配珠玉,他却偏偏觉得她和这把伞,和这连绵细雨,和身后大片的湖水。
起惊鸿,入梦来。
他是不是,真的,找了她许久了。
鲤弱没话。接过画的同时说道,“你才见我两面。你也范不着淋雨等我。”
“这……这把雨伞就送给你吧。”他们走到亭檐下,她收回伞,给他递过去。
当年许仙和白娘子就是这么定情的,她…她这是在想什么啊。
赶紧打消自己的念头。
“那姑娘怎么回去?”他看着这伞。没有接过。
“我生于自然,当然可以淋雨。又怎会像你们凡人一样娇贵。”
见他接过伞。
当年白素贞,见许仙接过伞的时候,也是白娘子第一次见到人间吧。
她注视着他在屋檐下的轮廓。
心想,他可真好看啊。
她现在比白娘子当年还要高兴着。
虽然她曾,在西湖畔的日月躲莲花下偷看他数日。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她。莲叶下瑟瑟发抖的锦鲤。
一只一直看着他的小鱼。
她都不晓得看久了就会变得深情的目光。他知不知道。包括她自己。晓不晓得…
突然有点懊悔,自己和他为什么不是同类。
对于人妖相爱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和其他水里的小妖怪谈过。
她说,“这个情况对妖是真的不公平,人妖相恋偏见就是一大难题,就算克服种种困难在一起了,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也只能守了那个人的一世。然后就是承千年孤寂。就算找到那人的下一世,他万一有了自己的姻缘。怎么办,拆散还是自己退场,可是又甘心吗,再说,只是他上一世的爱情,下一世那个人还是上一世的他吗。既然人不同了,他又为什么要为上一世的情债买单呢。所以,这人妖相恋本就有违天道。天道定这条规矩。还是挺有道理的,免得到时候真发生这种情况,谁都伤心。”
小妖怪不认同了,“既然,那人只有一世,我为啥下一世还要去找他呢,我能活百年千年的,我为啥不等他死了,又去找一个。那样多好啊。”
“人妖相爱我看比我找个妖好多了,人麻烦的只是一世,我要是找个妖,和我一起活百岁千岁的。我岂不得麻烦一辈子。你看那牛魔王和铁三公主,那牛魔王多惨,偷个荤,就被铁三公主打成这样了。所以妖和妖才是最限制自由,我要是和人在一起,每一世我都可以换新的。不好吗?”
“三观不同,不能交流。”鲤弱默默捂住耳朵,听听这还是人话吗。不,妖话。
………
她开口问着沈倾川:“公子会一直在这吗。”
他要是待在这江南,她便每日都可以看到他。不管他将来是娶亲生子,还是其他的。
公子闻言道“不会。”
哦,这样啊。她掩盖出自己垂眸下的失落,只是小点。一点点的。失落。
他们可是人妖殊途啊。
“这天地广阔,我想走遍万里山河,画下无数风景。”
“真是个好梦想。”
她说。她只想待在那湖里,每日晒晒太阳,吐几个泡泡。
听着湖底那把年老,残缺的油纸伞每日讲着故事。
“当年路过这桥上的白娘子,生的可是美极了。”
“那天,倾盆大雨,淹了这雷峰塔,也显些淹了隔壁的熙州城,幸好水势及时退了…”
“后来,雷峰塔也孕育出了灵魄,那投胎的孩子,也叫“雷风。”
他缓缓开口,长长的睫毛似乎还残留着雨滴,遮住的眼睛,还倒影着她的模样的清澈瞳孔,公子的声音温润又坚定。像是说出了什么决定。
“可,突然不想走了。”
“为什么。”鲤弱一惊。
“在美的风景,若只是一人,未免过不去。”他突然开口。
“遇到很有意思的姑娘,突然就不想走了。”
“那姑娘是谁?”,她细声的问,掩住自己了怦怦直跳的心脏。
她有种,有种直觉。似乎...似乎...
是...她吗,她想鼓起勇气,心一横的说出来。却又...怕自己的一腔热情,最终空凉。
不是又怎么办…
......
这岸上姑娘各种各样,怎么却,不是同类的她,徒生了这种幻想。
公子注视着她那漂亮的眼睛,但见她开口刹那间,她满脸通红。
她话语颤抖道:“你说的姑娘…可是我吗?”
“你可愿意。”他的目光像从屋檐下裹斜而来的少许雨丝。微凉的温柔,却在雨丝溅开的一瞬间生出炙热。
烫的她心里发慌,她想。
人妖相恋这种事,她怎么能啊。他是一世,而自己赔上的是一生啊。
可是,看着他的目光。自己握在手中的画卷。还有打开过。
还不知道他把她画成了是何模样,提上的诗词又是哪一首。
满脑子确是,一世就一世,大不了而已。
她能怎么拒绝。怎么都拒绝不了,他要是会因为被拒绝了,从而露出一点点伤心的表情,她都是受不了的。
更别提,想着他以后生子娶亲。
她想想就,不敢想了。
她那一刻只想不管其他的。在这一世能够认识他,陪着他。义无反顾的踏入这凡尘俗世,即使一开始就通晓结局了,她也全然不想去在意了。
果不其然,深情不渝的,都难逃生离死别。
但是她觉得,这一世还是很长的。长到后面的可能存在的百年孤寂都不算什么。
起码还有回忆可以守着。
继续守着这段回忆,还可以过百年的时间。
用百年的时间,酝酿,重温。他们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画过什么,走过什么地方。
直到,她在也想不起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