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南极翁手里的扇子所指着的地方。

　　两人看见不远处，司空若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劲红的猎装，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只可惜……

　　她此举不但没有换来别人的羡慕和赞叹，反而引起一阵又一阵的讥讽和嘲笑。

　　“妙音坊素来是高雅之地，何时这等粗俗的登不上台面的玩意儿，都进来了？”

　　“对啊就是！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进来？”

　　有人附和。

　　司空若玉隐隐听到人们对自己指指点点，本以为是夸赞，可是越听越不对，她一看，见人们满脸的恶言恶语，完全摸不清头脑了。

　　怎会如此？

　　这可是红珊瑚绸布做的衣裳!

　　可是千金难买的好物!

　　寻常的大户人家也买不起的好物！

　　公主都不一定有！

　　她们的羡慕嫉妒呢？

　　司空若境见状，蹙眉不满。

　　“红珊瑚绸布？”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那样的红色，那样的纹路，只有这一类布。

　　徐云枫仰慕的看着她，“夫人好眼力，真是识货，没错，这就是那种布。”

　　司空若境脸一黑。

　　“这不是妓子才会用的布？她怎么会穿。”

　　徐云枫摸了摸鼻子。

　　“夫人真是博学，这都知道。”

　　满也瞒不住。

　　不过，他也没打算瞒着。

　　司空若境很快想明白了，质问的看着徐云枫，问道：“夫君，是你做的？”

　　徐云枫诚实点头。

　　没办法，自家夫人太过聪明，瞒是瞒不住的，不如老实承认。

　　“……夫君可知，此举都会把我司空家的脸给丢尽了……”

　　司空若境不满。

　　徐云枫笑了笑。

　　“夫人不急，此番举动，人人只会说将军府二小姐的不好，哪里会有将军府的怨言，更不会连累夫人你。”

　　“这个关头，不该出任何的岔子。”司空若境严肃的说。

　　徐云枫无奈，只好实话实话，“为夫也知道此举有些直白，算谋粗鄙，可也只有这样，才能直接为夫人你出一口恶气。”

　　“……”

　　司空若境心中一动。

　　不成想，他这样做是为了自己。

　　“我认得她！她不是司空若玉吗？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怎么想不通穿了这衣服？还如此招摇！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有人不客气的指出。

　　司空若玉听了，大为打击。

　　“妓.女？”

　　她怔怔的看着身上的料子。

　　妓.女穿的？

　　怎么可能呢？

　　这明明是红珊瑚丝绸啊！

　　记得上一年那个魏宁月得了，还是司空若境拍下来送给她的，当时她恨死了司空若境！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嫡女，就可以随便支用司空家的银两，还不用向管家报备，出手阔绰大方，她偏偏要每个月守着那一点儿月例，过着不敢大手大脚的日子呢？

　　“记得去年，宁月穿过这种衣服。”司空若境没有过去为她解围的打算，还在南极翁的引路下，上了楼。

　　她突然感慨。

　　在二楼，视线很好，看下面是一览无余。

　　“我也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是魏老爷偷情，被发现了，那妓.女不知怎么，就躲到了魏小姐的闺阁中，偷走了她的衣服，招摇过市，后来魏小姐寻来的衣服，却嫌弃是被她穿过的，便不要了。从此这种绸布，便成了浪荡妓.女.的代名词。”

　　司空若境还记得。

　　魏宁月当时为了这事儿，还特地登门拜访，向她道歉，并说明了缘由，她表示非常的理解，若是换了她，也恐怕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一楼司空若玉发现了真相，抓狂的要命，是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没有当场疯掉，而是灰头土脸的跑了出去。

　　看那样子，眼睛都红了。

　　司空若境开了，无动于衷。

　　“两位，喝茶，尝尝我妙音坊的君子茶，这可是我家——可是徐公子最爱喝的茶了。”南极翁话锋一转。

　　司空若境眼神若有所思，暗流涌动。

　　却是不动声色，谢过后喝了一口。

　　果然齿颊留香，十分的清新淡然。

　　尤其是口中一抹若有若无的苦涩。

　　恰到好处，就如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有韵味和清香，而又不彰显。

　　“两位明明不熟，为何看起来很熟？”司空若境突然问道。

　　南极翁和徐云枫相视一眼。

　　比起徐云枫，南极翁更像是看好戏的眼神。

　　“呃……我与南极翁先生，因为乐谱之事，往来的几次，有几次攀谈的机会，虽说不太相熟，但还算投缘。”

　　徐云枫道。

　　南极翁也不戳破，附和道：“徐公子说得对，老夫虽然和徐公子只有‘短短’几面之缘，却很是投缘，徐公子的琴弹得可谓绝妙。老夫很是欣赏。不知徐公子今日可有雅兴奏上一曲？为我这妙音坊增光添彩一笔？”

　　徐公子眸色一转。

　　对上南极翁笑意十足的眼睛。

　　他眯了眯眼，“还是不必了，我和夫人来这儿就是坐一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去买些东西，这便要走了。”

　　“这就走了？”南极翁故作惊讶。

　　徐云枫指了指一楼，“该看的也看到了，自然要走。”

　　司空若境一言不发。

　　她余光突然瞥见一样东西。

　　便是角落里，一个被压在摆设下面的白色面具。

　　看那个尺寸，不像是南极翁能戴上去的，南极翁宽额大耳的，明显不符合。

　　司空若境自妙音坊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说话，徐云枫几次想要挑起话题，都被她忽视或敷衍下去。

　　晚上。

　　徐云枫同司空若境用晚膳，照例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夫人，为夫先告辞了。”

　　每每这时他都觉得十分别扭。

　　明明是夫妻，却不一处歇息。

　　心里头总归是空落落的，但是他善于隐藏，不愿让司空若境看出来。

　　优雅的转身要走。

　　这次却罕见的被叫住了。

　　“等一下。”

　　司空若境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喝了一口茶水漱口，语气稀松平常，“我和你一起过去。”

　　徐云枫心一颤。

　　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

　　“夫人……夫人的意思是，是要和为夫……今夜睡……睡一起？”

　　司空若境淡淡看了他一眼。

　　“今日我们不是买了一本《战国策》吗？一般父兄在家的死后喜欢看这些兵书，我不怎么看，里面的描述太过生涩难懂，想着夫君是男儿家，定然也看过不少这类型的书，便打算一齐读书，若有疑惑的地方，请教夫君你。”

　　徐云枫的身子僵硬了片刻。

　　然后讪讪的笑了。

　　那样子看起来，显然是有些心虚的。

　　“也好，也好。”

　　司空若境如同看不见他的心绪的大起大伏。

　　这算是司空若境第一次到徐云枫的房间，当初是让冬灵帮忙收拾的。

　　不过踏足后，看了一室的形貌，有很多东西是司空府没有的，看来是他带来的，品味独特而雅致，低调内敛又有内涵。

　　室内还燃了一种清香。

　　整个人就像是进了一个极为雅致的地方，十分的心旷神怡。

　　心中对徐云枫的印象，有多了一个层次。

　　“夫人是想左书桌前，还是坐在这里？”

　　徐云枫脾气很好的询问。

　　他指着床前的紫檀木桌子。

　　“我就在这儿吧，夫君不用顾虑，你做你的事就好。”

　　司空若境淡淡的说。

　　徐云枫心里苦笑，她在这里，即便什么都不做，对自己都是一种影响，怎么可能不顾虑呢？

　　生怕自己怠慢了她，让她觉得忽视。

　　“这是《战国策》，还有一本《孙子兵法》，夫人若有什么看不懂的，大可来问我，我虽不算精通，也算看过几遍，兴许能帮上什么忙。”

　　司空若境只觉得他是谦虚，翻开书的时候，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注，这种程度的话，说是精通一点儿也不为过，而且他自己的注解甚至比书中的还要详细。

　　“好。”

　　司空若境说着便坐下翻书。

　　徐云枫站了一会儿，也去书桌前坐着，很快安静下来，认真写字。

　　司空若境等到差不多了，才终于移开目光，余光瞥见徐云枫专注的样子，她这才大胆去观察房中摆设。

　　左看右看，最后视线集中在一处架子上。

　　她轻声走过去，打开了架子。

　　然后，她蓦地瞪大的眼睛。

　　竟真的有！

　　她不过是一个模糊的猜测，到现在都不知道在怀疑什么。

　　可是看到那个白色面具，再不想怀疑也是不可能的了。

　　“夫人？你在看什么？”

　　徐云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司空若境倏地转身，一边将东西放在原位，一边面上没有多余表情道：“坐的时间久了，肩膀有些酸，便起来走动走动。”

　　徐云枫一听就要找玄济来看。

　　司空若境难得有些心虚。

　　“不用麻烦玄济，天色都那么晚了。”她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许多了，不能贪多，这种书要细嚼慢咽，自己体悟领会，我先去休息了，夫君也早点休息吧，熬夜对身子不好。”

　　徐云枫嘴角上扬，点了点头。

　　“我送夫人。”

　　两个人客气的活象是朋友。

　　“有冬灵在呢。夫君不用起身相送。”

　　司空若境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