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了,姚暮染独自进了刑房。一进去,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无端令人心里发怵。里面刑具齐全,有的刑具上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常年累积之下,洗刷不去。还有几个满脸横肉的老嬷嬷侯在里面,正将一个布囊展开,里面是一排闪着寒光的针。
归晴被绑上了长木凳,她珠钗散乱,趴在上面长发垂地,半遮了脸,只露出一只带着恨意的眼直视着姚暮染,愤声道:“姓姚的贱人!是你设了圈套坑害了我!昨日在下院的膳房里,你故意讲了那几个故事给我提醒,然后又在房中做了什么手脚,再请君入瓮困住我,你好歹毒的心肠呐!”
“贱人!你想要我死,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愿!怎么样?乔总管就是救了我,让你失望了吧?来日他若看到你的真面目,又会作何感想呢?”
姚暮染淡然无绪地看着她,吩咐道:“嬷嬷们,你们全体出去守着,我要亲自行刑!”
几个嬷嬷彼此看看,答应了。
等她们都出去后,刑房的门缓缓合上了,隔绝了外面的天光,只余一片阴森幽暗。
姚暮染自针囊里取了一根针,然后在归晴面前缓缓蹲了下来,眸光幽冷道:“归晴,你可是忘了,之前杜蘅香之事,我就差点受了寒刑,死在你的坑害里,论起歹毒,我哪里比得上你?”
说着,姚暮染将手中的针狠狠扎进了她的后背。
令她意外的是,归晴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咬牙切齿盯着她。
姚暮染浑不在意,稳声道:“别这样看我,你心里恨我,我就不恨你吗?在这无道的深宫里,彼此不容,就只能是你死我活。你已有心害我,我为了自保,只能尽早剔除身边的毒瘤,否则拖延下去,这颗毒瘤就会要了我的命。并且我也说过,以后生死福祸,你我各凭本事,如今我技高一筹,你一败涂地,你还有什么不服?”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再去你的房间?你究竟又是如何让我晕在了你的房里?”归晴咬牙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姚暮染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你本就喜欢往我的房间溜,我便利用这一点,来个瓮中捉鳖。我故意用那几个小故事给你提醒,勾起你故技重施的心思,然后上夜前特意将安息香点得重了,临出门时又关紧了窗户,这浓浓的安息香加上一屋子的碳气自然能让你晕倒,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你翻窗进去时,若关了窗,晕倒后只能被碳气毒死了,那也是你活该。你若没有关窗,房内的碳气便会慢慢消散。而余下的安息香则能让你睡的深沉,一夜不醒。事后,就算皇后娘娘生疑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寒冬腊月的,谁的房间里没有一点碳气呢?这再正常不过了。”
“贱人!你好可怕的心计呐!”归晴恍然大悟,看向姚暮染的眼神都变了,她似乎这才明白,自己在与什么人过招。
姚暮染盯着她的脸轻浅微笑,同时又在她的身上扎下一针,引得她终于惨叫一声。姚暮染欣赏着她的痛苦,徐徐道:“我原以为你不会这么快上钩,还打算每次上夜前都这样做,三回五次的总能抓到你,只是你害人心切,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
说着,姚暮染又将一根针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啊——贱人!”
“归晴,纵然是我给你设了局,可真正害你的还是你自己,你若没有害我之心,我自然也害不到你。”
姚暮染说着,下手又是一针。
“还记得我在膳房里讲的第三个妻妾争宠的故事吗?那才是我真正想要递给你的,希望你得到提醒后,也做一对布偶放在我的床下,从而让乔总管疏远我。这样就算我捉到了你,你也只是想害我而已,与皇后娘娘没有关联,罪责自然轻些。可你歹心太重,根本不信厌胜之术,并且还深知真正要人命的不是厌胜之术本身,而是这个行为,所以你做了咒害皇后的布偶,企图用巫蛊之祸让我死在皇后的手里。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又能怨谁?”
“贱人!我早该知道你不简单的!一个靖国来的美人,却自甘丢弃身份,来凤仪宫做伺候人的奴婢,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厉害角色的!”
“你现在知道了也不迟,毕竟你还留了一命。好了,余生你就在苦巷里好好吃苦吧,也别妄想推翻你我之间的巫蛊之案,但凡让我知道你有一点不安分或是针对我,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归晴看着她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畏惧。
姚暮染满意,缓缓直起了身子,亮声唤道:“来人。”
“吱呀”一声,那几个老嬷嬷推门进来了。
“我下了四针,余下的你们来做。”姚暮染说完后,转身离开了气氛压抑的刑房。
而刑房外,几个侍卫还等在那里,准备在刑毕后押归晴去苦巷。
姚暮染看了看几个侍卫,吩咐道:“待会儿押她到了苦巷后,告诉那里的管事,好好看守着她,不许她走出苦巷一步,免得她逃出来惊扰了皇后娘娘,到时谁也吃罪不起。”
“是是,暮染姐姐放心。”
话音刚落,刑房内就传出了归晴凄厉的惨叫声。
姚暮染听了听后,唇边带着冷笑翩然离去了。
心事已了,明日就是除夕了,旧的除了,该迎新的了,来年要做的还有很多。
……
姚暮染回到了下院,一进房间,意外的同时,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里面的乔奉之见她这般动作,仿佛确定了什么。他语意幽深道:“看来你果然知道,安息香加碳气能让人犯晕。”
说着,他走到窗前打开了窗,让满屋子的碳气与安息香散一散。
下一刻,他自己也眩晕起来,踉跄了一步后扶住了窗台。
姚暮染赶紧过去扶他,一边道:“奉之,你这是做什么?”
乔奉之侧头看她,他白净的俊脸上长眉微蹙,星眸迷离,淡淡道:“若非如此,怎能知晓真相?”
姚暮染哑口无言。他竟然把自己关在她的房间,点着安息香,关着一屋子的碳气,亲自来印证猜测。
他真的很聪明。
乔奉之见她不说话,等同是默认了,但令他欣慰的是,她没有狡辩抵赖,可见在他面前,她还保留着几分坦荡。
他喟叹了一句:“姚暮染,你的手段果然了得。”
姚暮染不语,转身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他,淡然自若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无话可说。你想要告发我还是包庇我,都由得你。”
乔奉之见她那副无谓的样子,一股邪火忽然就蹿了上来,他一把挥开了她递来的茶杯,只听“哗啦”一声响,茶杯已经碎裂在地了。
姚暮染心惊了一下。
他盯着她继续质问:“求生欲如此强的一个人,被人抓了把柄还能是这副无谓的样子?姚暮染,你这是吃定了老子是不是?”
“那你想要我怎样?这样吗?”说着,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仰起一张韵致无限的小脸冲他软声媚语:“奉之,求求你嘛,不要去揭发我,求你保护我嘛,我好怕啊……”
气氛就这样僵了一下。
乔奉之低头看她,死死地盯着她的小脸,盯了许久,一肚子的火气也不知是去了哪儿,他这才慢悠悠道:“我凭什么保护你?”
“你想趁火打劫?”姚暮染问。
“嗯。”乔奉之承认。
姚暮染不知如何接话了。须臾间,只觉得他的身上烫了起来,带着淡香的鼻息也灼热了起来,轻轻落在她的脸上,令她心如打鼓。
接着,他就张臂抱住了她,低头凑近她的耳畔,声音暗哑道:“原来这样的你更美。多想你永远这样对着我撒娇,哪怕粉身碎骨,我也愿意护你。”
姚暮染一听此话,心头猛地震了一震,动荡过后,平静了,安定了。
恨意汹汹,飘摇无靠的心,第一回有了缓缓下落的痕迹。
“奉之……”她轻唤一声,踮起脚尖将娇嫩的菱唇印在了他的薄唇上。
一点温热与馨香深深击溃了他的身心。
他惊喜问她:“你愿意了?”
她的眉间风情绽放,万千韵味悉堆眼角,一双幽深的美眸中透着坚定,冲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笑,笑的惊喜,眼里满是爱惜,温柔珍视道:“从此,你就是我的染儿了。”
话落,他拦腰抱起她走向床榻,她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勾下他的脖颈,寻上他的唇。
房外晨光渐盛,看不见的角落里,冰雪正在慢慢消融,清冽的水滴,嘀嗒嘀嗒……
犹如她此刻眼角的泪。
他极力克制着体内那只凶猛的兽,尽量温柔再温柔,可她还是落了泪。他怜惜不已,轻柔吻去她的泪,沙哑道:“染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她轻轻点头,向他嫣然一笑,勇敢地环住他的腰,邀请他尽兴。
他怜爱更甚,用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她耳边的青丝,然后低头吻住她的粉唇,吞下她的痛喘……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平静了。
彼此相拥,亲密无间,一同从情迷中缓缓下落。
姚暮染在他怀里歇着歇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