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父亲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把手攥起来，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看着父亲恳求的眼神很难过。这难过是为了父亲，更是为了自己，他年纪这么大了，还求人，而自己呢，或许在父亲的眼里，她永远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指尖渐渐嵌入掌心，她肉体上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只是觉得心抽着疼。

许慕染不知道，许父之所以这样着急，在他妹妹刚满十六岁的时候，就找上许慕染，其实与他的科药物实验有关。

许父昼夜不分的研究，实验，终于，他的药物科研到了最后一步。现在成功或是失败都自在一念之间。

要尽快拿到许慕染骨髓进行剖析，否则，再多等几年，他的科研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所以他着急的找到许慕染，希望能够马上得到她的骨髓进行剖析。

再者，他这么多年在什么许慕染的身上进行试验，许慕染的身体，早就已经出现了问题，雨天的疼痛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再不尽快取得他的骨髓，说不定她也会没命。

许慕染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眉头紧皱，心里有些委屈，有些不满，又十分无奈，他知道，父亲的爱是强求不来的，但这仿佛是赤裸裸的伤害吧。

许父见许慕染似乎不为所动，没有立刻表态，以为他一定是不愿意，心里立马就急了起来。

不行，一定不能这样，他的科研必须要成功。

心里的欲望驱使着他，他开口道：“慕染，你知道的，你的妹妹，你想想看，你如果不救她，就没人可以救她。”

他一脸的老泪纵横，外人一看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一心只有女儿的慈祥父亲，没人知道他的私心到底有多大。

许慕染却只觉得心里更加痛苦，看着父亲为了妹妹姿态放得越低，她就觉得自己越多余。所以，许父自以为百试百灵的苦肉计没有一丁点儿效果。

他根本想不到，这个他以为最心软，好骗，容易利用的女儿也有自己的痛处和逆鳞，他或许还以为不断地装可怜，就可以得到这个他一直没有关注的大女儿的同情。却忘了一个人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首先需要付出与之相等的东西。

许慕染的善良和隐忍却被当成好骗，再热烈的心在无休止的索要下也会变得寒冷吧。

她的手指更加深地嵌入细嫩的掌心，面上也是变得寒凉一片，许父一看她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不妙，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毕竟以前他也都是用这种套路来骗取许慕染的同情，怎么这次好像不怎么奏效。

许慕染的脸色着实有些吓人，许父不敢再继续滔滔不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慕染，你怎么了?”

许慕染已经彻底地陷进了自己的思维，她不明白，自己一直尽力做一个不让父亲操心的好女儿，从小在学校拿最好的成绩，在周围的同学还身处各种青春期，叛逆期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不让所有人操心。

她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幼稚和所有女孩都有的娇气小心思，只是希望父亲可以对她刮目相看，把她当成自己的骄傲。

可是父亲好像与其他班上同学的父亲都不一样，她记得那时候她的同桌，一个笑起来脸上会有两个小酒窝的可爱女孩的父亲曾经来过一次班上给她送伞，那女孩走到门口，她那看上去相貌平凡，十分普通的父亲从背后掏出一把一看就是专门给小女孩买的小花伞，而后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才冒着大雨匆匆离去。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甚至已经忘了那个可爱女同桌的名字，但那个雨中匆匆离去的父亲背影却被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或许是因为那天自己一个人冒着大雨，抱着自己瘦弱的胳膊回家的感觉太深刻了吧。

她又想到她的女同桌有一次在班上的排名上升了五名，她兴高采烈地回家告诉了她的父亲，后来她再来学校的时候告诉许慕染家里为了奖励她，决定周末带她去游乐园玩一整天。

好像，父亲从没有带她去过一次游乐园，哪怕她每次考试都得全班第一名，父亲好像也都没有特别高兴。

从小到大这样的情况她遇到过无数次，这也使她养成了对不熟悉的人或事物，她总是显得格外淡定甚至冷漠的习惯。

她总是催眠自己，安慰自己，父亲或许只是一个笨拙的，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的人，这才使她可以一直自欺欺人。

现在她才发现，父亲其实也可以温情满满，眼里充满情感，只是，不是因为她这个女儿而已。

可她不知道的是，许父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名利才会如此疯狂。

她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许父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耐心可是有限的，随便哄哄她还行，如果不识相的话，他也还有后招。

“许慕染，快给我一个答案，你到底愿意不愿意！”他大声地对许慕染吼道，眼里是快要喷发的怒火。

许慕染被这声大叫吓到，身体抖了抖，抬头就看到许父可拍的眼神，心里瞬间冰凉，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殆尽。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眼里十分强硬，不再软绵绵的：“爸爸，你真的要让我无偿捐出骨髓吗?”

“当然了。”许父回答得肯定，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完全没有意识到女儿的不同寻常。

许慕染一听这句话，便也不再犹豫：“爸爸，你不会不知道捐献骨髓对于一个人后果有多严重吧，可你居然不顾我的身体，强迫我伤害自己，并且还是无偿捐献，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什么空手套白狼，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难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不应该报答报答我，你想想看，你是不是个白眼狼。”

看着面前振振有词，仿佛做着正义之事，实则却是在大言不惭地伤害自己女儿的许父，许慕染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她的嘴唇颤动着，心跳也不断加速。

她从来没有用任何恶毒的话语诅咒过别人，此时此刻，她心里有无限的委屈和愤怒，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

憋了许久，她才无力地说出一句“我许慕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然后又跌坐回去，眼里没了神采。

她不是懦弱的人，但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却说不出更加恶毒的话语了。

许父似乎不为所动，他看着许慕染，还想继续强迫她捐出骨髓。

他正欲开口之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却挡在了许慕染面前，他一下子呆住了。

许慕染只觉得一片阴影投射下来，她觉得有些奇怪，抬头发现司霖夜正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许父可怕的目光。

她一下子觉得心里有了底，不再害怕，感动地看着司霖夜。

司霖夜本来就在附近，打算来看看许慕染，刚刚走到这边，就目睹了刚才的情景，看着那个脆弱的女人，他的心一下子软的无以复加，只想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看到让许慕染那样无助的竟然是她一直尊重爱戴的父亲，他可以想象此刻她的心里一定十分痛苦。

而她这个父亲竟然还要让她无偿捐出自己的骨髓，无法想象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的父亲，就连陌生人都不会如此吧。

他不带一点儿思考地冲到许慕染前面，替她挡住接下来会来到的伤害。

许父见司霖夜挡在许慕染前面，十分惊讶，也有些惊慌，但他的科研对他是最重要的事，就算有人阻拦，他也必须要进行下去。

稳了稳心神，他克制住自己刚才的慌乱，故作镇定地问道：“请问司总这是要干什么，请您让一下，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做。”

见这许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司霖夜心里有些窝火，他不明白许慕染怎么会有个这样的父亲，这也更加坚定了保护她的决心。

他站在她的身前，没有一丝移动，用眼神告诉对面的人他不会离开。

许父只觉得麻烦，本来都要成功了，却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让他怎么甘心，大声喊道：“原来您还要管人家的家务事啊，只是恐怕轮不到您管吧。”

“哼，我告诉你，许慕染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像你这样胁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甚至打算伤害别人，就算我是个陌生人也有资格阻止你。”

许慕染呆住了，什么叫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但听到后面，她才没有多想。

许父可不管这些，他恼羞成怒，只想着自己的科研，于是冲上去，打算推开挡在许慕染面前的司霖夜。

两人扭打起来，许父像有些神经质一样，显得有几分疯狂。

这时，司霖夜大声地喊到：“难道你要为了自己的名利，不惜毁掉两个女儿的生命?”司霖夜声音清晰，字字诛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