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天，丝毫不见喘息，凤安东郊雨亭之下立着两个身影。
“少主，沿河堤防撑不过今日！”说话的男子卓越俊逸，年岁二十出头，“属下观测这场暴雨致少还要延续三至四天！”
“看来老天也在帮我们…”少主看着十三四岁模样，一身白色孝衣被雨水沾湿半身。
“金同仪的仇，属下定然会报，还有那个……属于少主的位置！”男子握紧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那个叛徒呢？”少年眼眶红肿，眼神中有无尽的杀气。
“她杀了齐渊之后，死在了黑百卫的手中，只是他们的孽种还未寻获！”
少年稚嫩的声音却冷到极点：“杀！”
一声惊天巨响震破天地，洪流倾泻而下，肆虐万物，那个沿河防堤号称可以使用百年，如今建成不过一年便一触即溃，看来有人该心慌了……
防堤这边的人们不知一场天灾人祸正要袭卷而来，城中千万百姓皆来不及撤离，眼见大水从天而降，狂扫了半座凤安城，周边的村庄小镇无一幸免！
当今圣上大为震怒，速派皇六子赵甫前往凤安治理水患，以安民情！指派监察御史程守业彻查沿河堤防贪污一案！
赵甫带一队人马火速先行，实地探查灾情，后方由工部侍郎段琮郢调度赈灾物资赶往凤安。
与此同时一伙神秘人马出动，负责建造沿河堤防关键人物死伤殆尽。
看着洪荒过后遍野的尸首，所有人皆心惊哀痛，沿河堤坝乃是隔断天险至关重要之所在，却还是有宵小之人以权谋私，置万千百姓性命于不顾。
赵甫亲力亲为，和众将士一同踏涉险地，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百姓无不称道。
赵甫疲累力竭，在高坡暂歇，一士卒来报：“王爷，兄弟们看到乱流中有一口箱子，漂浮在河面上，不知是何物，只是河面湍急，不敢私下决定。”
赵甫忙起身去查看，那口箱子沉沉浮浮，距离太远，依稀可见那撞毁的一角，似手非手不能明辨，思量了片刻，“令善水之人，下水拦截！”
十个壮汉拉着缆绳，跳入水中，拼尽九牛二虎之力，终将那口箱子拖至岸边，箱子上了锁，护卫一刀劈开，打开之后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蜷缩在里面，面色惨白，护卫上前一探，惊喜道：“王爷，他还有微息！”
“赶快送去救治！”
“是！”护卫忙将孩子抱到安置灾民之处。
医者直说：这个孩子能活下来，真真是个奇迹，从他身体泡肿的程度，在水中已经六天有余，狭小的空间中，没有食物且呼吸不畅，却还能存活，此子意力超乎寻常！
医者又不住叹息着：但其心肺侵伤，一身痨病，恐难以长寿！
赵甫看着这个孩子，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看来你果真与我有缘…
九年后江宁都城
在东越国，牙行乃是合理合法的行当，专做贩卖奴隶和介绍活计之事。
世人皆知奴役分九等，而人牙也上中下三等之分。
高等人牙注重奴役之品相，内外兼修，培养出来的都是万里挑一之人，可谓千金难求！
中等人牙注重奴役之皮貌，无才花瓶，看着赏心悦目，也不怕他们翻出风浪，因此这样的奴役也颇为热销。
低等人牙便挑不得什么了，只要是个人，便收了倒卖，就挣个皮毛。
还有一种人牙，被摒弃在正经牙行之外，他们明面上做着人牙的活计，私底下却干着逼良为娼的腌臜事，深受民众的唾弃。
蔡牙婆是江宁都城里赫赫有名的低等人牙，她眼光独到，经她手调教出去的都是人尖，做人做事灵活有度，深得主人家的欢心，因此便是王公贵族府上也常来此挑选奴仆。
这平顺的人牙之路，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是文拾玖，这个名字的由来，乃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蔡牙婆花了十九文将他买回，便索性给了这个名字！
堂堂大好男儿，居然只值十九文，如何能忍？更为过分的是他这满腔的愤懑，在别人眼中不过一个笑话，呜呼哀哉！
拾玖是牙婆深以为恨之人，并不是他德行有亏，而是因他这貌相，确是人神共愤！
他十二岁时入了恒安秦府为奴，随着年岁渐长，便成了府中男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之后更是发生了一件难以启齿之事，最后被无情得发卖了！
往事不堪重提，幸得他遇见的是蔡牙婆，牙婆一针见血指出了他的病灶所在，于是这两年他过着非人的生活，每天吃糠咽菜，不知肉为何物…终于成了形容枯槁，病恹之态！
好吧！以上除了蔡牙婆的声名、拾玖这个名字和恒安秦府不足以与外人道焉之事是真的，其他都是拾玖自己的臆想。
拾玖天生体弱，哪里有主人家愿意留他这恹恹之躯，直说要的是奴才不是病痨子，尽管如此，牙婆也没将他舍弃，这般菩萨心肠，哪里够养活一院子的牲口，这便是她的原话！
手下的奴役们也曾劝过牙婆，名节事小，饿死事大，他们都自愿去到那倾城阁，哪怕卖身也是甘愿…
每当这时蔡牙婆总是万分‘和善’地拿起一根藤条，一顿狂打，院中传出一片惨烈的哀嚎。
牙婆扯着嗓子训到：“瞧瞧你们那副尊容，哪个阁子要收了你们，还不把客人们都吓跑了！你们都给我收点心，赶紧学了规矩，寻个宽厚之主，踏实干活，别整天只想着偷懒！”
挨了一顿打，大家面上都乖顺了些，牙婆一走之后，又聊了开来。
“月前去了禹王府的阿平，昨日我在街上遇见了，他跟我好一通炫耀啊！”
“毕竟人家是进了王府，那自然威风。”
“王府也要看是哪个王府，禹王爷不过徒有个名声罢了，哪及得上宁王和庆王在朝中的势力呢！”
……
“你们这些个龟娃子，居然敢在我院中聊这些话，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牙婆从墙角处亮了身，手中的藤条声声颠落在掌心之上……
拾玖瞧着热闹，一人躲在围栏处好不欢乐，连旺一个翻跃，躲到拾玖了身后。
牙婆高举着藤条一路追赶而来。一见拾玖，忙换了一副面色，焦心道：“我的小祖宗哎，你身子骨弱，别到处晃悠，我一不小心伤了你，可没钱给你瞧病，万一你有个好歹，那我岂不是血本无归了！”
闻此拾玖落寞得垂下了脑袋，苦涩道：“牙婆，我努力……把自己卖出去！”
没错拾玖就是我们的苦情男主，从小无父无母，这种身世就应该对上一段奇遇，修炼一身威震四海的武功，勇闯九州，再建一世显赫功绩…
翌日！
拾玖正狼吞虎咽一桌的馒头，旁边拿着藤条泼妇般的女人便是他的冤家！
请不要误会他俩的关系，虽然牙婆一直垂涎他的男色，但拾玖的内心：还是不要看她了…不然这馒头真就吃不下了。
“小子！今天这馒头吃不完，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蔡牙婆口沫横飞，拾玖忙将馒头护在身下，深怕可怜的馒头受到她金津玉液的洗礼。
“牙婆…平时不给饭吃，临头哪能一下吃成个胖子！”
拾玖腮帮鼓鼓，这馒头不知牙婆珍藏了多久，隐隐一股霉馊味，但是比平常的清汤寡水，显然已经是大手笔了！
“你可知今日来的是谁？是东道府…那可是官牙，入了那里，说不准你就入了皇宫，以后可就吃穿不愁了！”然牙婆还有一事未明讲：入宫怕是要做太监了，可即便做了太监，也比饿死强…
一提到吃的，拾玖两眼发光，咕哝道：“有肉吗？”
“那是自然！皇宫的肉啊，堆成山了，怎么都吃不完…”牙婆舞动着双臂，极尽夸张之态。
拾玖半含着馒头，恍惚间眼前出现了无数的美味佳肴，嘴角的口水不禁流了下来，这才从美梦中惊醒，便是皇宫里珍馐佳肴不尽，此刻眼前的馒头也不能浪费！
牙婆揣着两袖，在房中来回踱步，“看来老娘只能拿出镇箱之宝了!”
难不成牙婆打算给他肉食补补，拾玖的幻想又要开始...却被一个提溜到梳妆镜前。
只见牙婆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翠绿圆盒，那圆盒边上被磨得光滑可鉴，似很久的物件。
牙婆轻轻开了一个缝隙，拿起桌上的圆鼓鼓的棉球儿，迟疑了一下，将那玩意儿放回了原处，用手在圆盒中蘸了两下，便往他脸上抹来...
“不要！”拾玖下意识躲了开，深怕那是个巴掌落下。
“你别动，别浪费老娘的宝贝！”牙婆一边抹一边念叨着，“我的小乖乖，为娘也舍不得你，可是再不把他卖了，我这招牌就要被他砸了，我的玉兰粉啊…”说完还抽泣了两声。
看着牙婆这模样，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拾玖直坐着半点不敢动弹，听凭牙婆在他脸上泼墨挥毫，过了许久，终于停下了动作，却一直盯着他的脸失了神！
‘难不成把我画成了一个怪物’，拾玖忙转过身去，低头看了眼水盆，倒影浮现着一个瘦削的面庞，原本脸上黑斑被隐了去，倒是清秀了不少...
牙婆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她忙咳声恢复往常的样子，“啧，啧…”两声，顺势靠在了拾玖的身上，娇嗔道，“若是早些知道你这般可人，我就对你好点了！”
拾玖的身体很本能得往后避开，却发现避无可避，难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