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上的又一次失败让徐盈盈怒不可遏,她暗自下定决心,决定靠“画”这一项来一雪前耻。
“琴、棋、书三项都比过了,接下来该是‘画’了。”徐盈盈冷冷地说道。
青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笑嘻嘻地看着徐盈盈,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单是琴、棋、书三项,你便输了两项。要我说啊,接下来的‘画’也不必再比了,免得自取其辱。”
青黛的话如同火上浇油,让本就怒不可遏的徐盈盈更加怒气冲天。
“我输也好,赢也罢,与你这奴才何干?”徐盈盈冷冷地答道。
“怎会与我无关?你若赢了,我家小姐难免失落,我家小姐若是失落,我也不会开心。可你若输了,我便万分高兴。因此只盼你永远都是我家小姐的手下败将,免得你赢了便小人得志。”青黛也立即争锋相对地答道。
郁且狂见她们二人谁也不肯让谁,便抢在徐盈盈之前说道:“既然琴、棋、书三项都比了,便立即开始‘画’这一项吧。”
徐盈盈哼了一声,只好暂时不和青黛斗嘴。
因为三分堂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徐盈盈便决定在这里和徐云怡比赛。
“画有工笔、写意、泼墨、山水、花鸟、人物之分,不知姐姐想比什么?”徐云怡问道。
“便选花鸟吧!”青黛知道徐云怡平日里常画花鸟,便抢着说道:“花鸟画多以花卉、蔬果、翎毛、草虫、飞禽为对象,平日里也较为常见,画起来也简单。”
徐盈盈不肯在青黛面前服输,加之对自己的画功也极有自信,便冷冷地答道:“花鸟又何妨?宋时《宣和画谱》的花鸟叙论有言: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本之名,而律历四时,亦记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古人尚且如此推崇花鸟画,今人又有何惧?”
徐云怡知道青黛在帮自己,便调皮地朝她挤了挤眼,而后微笑着问徐盈盈:“却不知当用工笔、写意还是兼工带写?”
工笔、写意、兼工带写是花鸟画额三种画法,画工笔花鸟时,先以浓墨和淡墨勾勒动象,再分深浅而着色;相较于工笔花鸟,写意花鸟绘写对象时更注重简练概括;兼工带写则介于工笔和写意之间。
“都可,不过殊途同归而已。”徐盈盈冷冷地答道。因为被青黛羞辱,加之多次败在徐云怡手下,徐盈盈的内心也越来越反感徐云怡。
徐云怡没再和徐盈盈多言,摆了个“请”的手势后,她便开始作画了。
徐盈盈不肯落在徐云怡之后,唯恐徐云怡会在自己之前完成画作,她也立即开始着手作自己的画。
在两人作画期间,郁且狂没忘记观察她们的神色,只见徐云怡神色平静,宛如隐者小憩一般;徐盈盈眼里却冒着兴奋的光,仿佛她的画里有金山似的。
过了一会儿,徐盈盈先作好了画。她随手把笔一搁,见一旁的徐云怡还在专心作画,一股莫名的自豪感在心里油然而生。
好不容易等徐云怡作完画后,徐盈盈便迫不及待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大作”。
徐盈盈画的一幅水墨“富贵牡丹图”,三尺横幅上画着几大株牡丹,每株牡丹树上都开满了硕大饱满的花儿,牡丹丛中还飞着两只蝙蝠,横幅右上方用行楷写着一句“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徐盈盈的脸上漾起一层笑容,“这是‘花开富贵图’。周敦颐曾在《爱莲说》里说过:牡丹,花之富贵者也。牡丹花大色艳,被世人誉为‘百花之王’,向来是雍容华贵、富贵吉祥的象征。敝府有一个‘牡丹园’,便是专门用来种植牡丹的。可惜时值深秋,若是在春日,几位定可大饱眼福。除了富贵吉祥的牡丹,我还在牡丹丛中画了两只蝙蝠,‘蝠’同‘福’,经此点睛之笔,‘富贵牡丹图’寓意更深,福气也定加倍。”
虽然并不喜爱牡丹,但郁且狂深知“君子和不同”之理,同时因为徐盈盈的画功确实不错,于是他便答道:“怪不得适才姑娘写到‘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原来是喜爱花大色美的牡丹。牡丹乃众花之王,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可谓盛世之花。怪不得连刘禹锡都曾盛赞牡丹‘偶然相遇人世间,合在增城阿姥家。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
听着郁且狂的话,徐盈盈脸色的得意之色愈来愈浓,似乎就要溢出脸庞了。她眯起了眼,享受起了郁且狂的赞扬。
等徐盈盈享受完郁且狂的赞扬后,徐云怡才开始慢慢展示她的画作。
徐云怡画的是一幅水墨菊花图,一张方形纸上画着几朵深浅不一的水墨菊花,几朵红色、黄色、紫色的菊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画中,右上侧题有两行以清秀的行书: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早在清平卫的金蕊宴上,郁且狂就听徐云怡吟过“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句诗,也曾听她说过极爱菊花。今日见徐云怡画了菊花,且在画上题到“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郁且狂倒觉得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不等别人开口,徐盈盈便抢先说道:“画功倒是不错,只是未免过于朴素,难等大雅之堂。”
徐云怡知道徐盈盈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便淡淡答道:“牡丹是富贵之花,自然得艳丽夺目;菊花乃花之隐逸者也,隐者向来淡泊名利,难免有些朴素。但俗话也说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爱牡丹,便有人喜菊花,何来菊花难登大雅之堂之说?”
“就是!君子向来和而不同,只有小人同而不和。”青黛也跟着说道:“也没谁规定世人只能喜爱牡丹,而不能倾心菊花。”
青黛就像是徐盈盈的克星,总能激起徐盈盈的怒火。她知道青黛在嘲讽自己,便恶狠狠地答道:“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菊之爱,陶后鲜有闻;牡丹之爱,宜乎众矣。世人毕竟爱牡丹的多,所谓爱菊之人,可谓少之又少,不过是标新立异而已。”
听了徐盈盈的话后,徐云怡冷笑了一声,答道:“世人如此,除了尊重他们的喜好,我并无异议。只是世界千姿百态,有喜牡丹者,必有爱菊花者。虽说牡丹之爱,宜乎众矣,但我既喜欢菊花,即使陶后鲜有闻,也会一直喜欢。不为别的,只为她的高风亮节。”
郁且狂无奈地笑了笑,“菊花凌霜而开,不畏秋寒,品性高洁傲岸、清隽高雅,本该为世人所爱。只是世人俗者为多,多喜荣华富贵,倒少了一丝高风亮节。相比……”
郁且狂还未说完,徐盈盈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相公别废话了!既然已经看了我的富贵牡丹图,又看了云怡妹妹的水墨菊花图,便请相公评个高低吧。”
徐盈盈的话让郁且狂陷入了沉思,沉吟了一会儿之后,郁且狂才缓缓答道:“若单说喜好,在下更喜菊花,因而难免偏向云怡姑娘。可作为裁判,在下必须做到公平公正。两位姑娘的画功难分伯仲,况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倒让在下犯难了。”
郁且狂说得不错,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徐云怡和徐盈盈的画功不分上下,倒是很难评判孰强孰弱。
听了郁且狂的话后,众人也陷入了沉思,谁也说不准此局的赢家到底是徐云怡还是徐盈盈。
郁且狂本来建议两人打成平手,却遭到了徐盈盈和徐云怡的双双反对。
徐盈盈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画比徐云怡好,若是双方打成平手,明显对自己不公平。
听徐盈盈这样说后,徐云怡淡然答道:“既是如此,此局便算我输吧!说起丹青,我常日里确实练习不足,不敌姐姐也是意料之中。”
徐云怡刚刚说完,徐盈盈原本扭曲的脸立刻变得眉开眼笑。她非但不谦虚,还不停地说理当如此。
青黛本来还在为徐云怡不平,但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神,又见她神色一如往常,似乎毫不生气后,青黛也只好压住了自己的脾气。
见徐云怡不争不抢,恰如菊花般淡泊从容,郁且狂也暗暗称赞起了徐云怡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