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屋顶是透明的，有一层玻璃似的隔开在三米处的地方。上方灯红酒绿，在王沐和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女孩子在露天餐厅里吃饭，一排排座椅和餐桌，前方放着电影。她出去转了一圈，外面很亮，又带点暗。她刚刚往上看的地方在中央，底下。上面的人衣着严谨，惬意的的坐在像随处可见的公园长椅的椅子上，看着她所在的，舞台。各自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她往回走，有挖掘机从她身边擦过，她奋力奔跑，看到挖掘机的爪子刚好糊在了发亮的地方。她用力的跑来跑去，绕来绕去根本找不到路，昏暗的过道里壮着胆子往前走，凭感觉找到了房间的门，她打开，看见两张上下凑在一起靠在墙边的床。她喘着气。新家。她的家人气定神闲的坐在床边。
“你回来了。”
“嗯…嗯。”
门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先问候了她妈妈，和她有一个礼貌性的碰撞后目不斜视地走到他正对着的墙角，伸手打开了电表的盖子，嘴里说着晕晕乎乎的她听不明白的话，往里塞了一点东西，然后礼貌的和她妈妈打了招呼走了。她走到电表那里打开，掏出了一个纸团。她打开，什么也没有，就像随手撕下的。
“他是住我们楼上的，和他爸爸一起。人还不错呢。”“你要好好和人家道谢，对了，你去请他们一起吃饭吧。”
进展意料之外的快。
山坡上有一间两层楼的房子被青山绿树包围着，门外传来声响，他在楼上往下看，一只丧尸正在靠近，快碰到一楼的门了。他皱着眉。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哄过来，好不容易才和她距离更近一点。他笑了，吊了一根绳子下去把那只女丧尸勾到了二楼。解决了噪音的源头，他仔细清理着血迹，窗外的阳光热热的。两家在一楼围坐一桌吃饭，他坐在她旁边，双方父母愉快的聊着天。他慢慢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戴上戒指。脆弱又懵懂。她的睫毛遮住没有感情的眼睛，随意的给他也带上了戒指。两人十指相扣，她慢慢笑起来。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眼前的碗，温柔有力地握着她的手，桌上的家长聊得意兴正浓。她靠在椅背上，饭桌上方的吊灯光照不进她的眼睛。
“我们这么聊得来，孩子们也都相处得不错，不如就让他们结婚吧。”她妈妈心下大喜，推搡着她：“好啊。”他爸爸诚恳的问她：“你愿意吗？”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把他们相握的手举过桌面。回答了之后她又放下，松开他的手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尹渠看着灰败的娈兀，说对不起就像复读机一样一遍又一遍。她默不作声的去完成尹渠的哥哥们给她下达的命令，脚步沉重。
娈兀说她可能会去江叶，尹渠很兴奋，他说他家就在江叶，如果去他家的话，他就可以好好招待她了。
她看着桥边高高的防护网，防护网的另一边就是浴都，大舅家的大儿子在旁边玩。浴都。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大舅和家人散着步说话。大舅的大儿子突然从荒草丛生的空地上翻到了桥上。心颤颤巍巍的弹了一下，又没了声息。时间有限，没多久大舅一家就回浴都了。她左手抓住防护网，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浑浑噩噩地走到码头，安静异常。仿佛世界都是灰调的。她推开门，风铃响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出去，把视线放远，四外公突然出现。她礼貌的打了招呼。
“你来这儿干什么?你该不会也想和我一样去浴都吧？我告诉你，浴都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她说她不想去浴都。
“得了吧，谁不想去浴都?早点认清自己，本事没有口气不小。”
她闭上嘴，往前走着。她不想去浴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浴都就像是人间圣地一般被人狂热地追求膜拜着。她没去过，也不想去。她越走，心越响，可她怕回头，四外公还在。她只好往前走。
她收拾好东西，和父母一起去投奔小舅。父母不愿留下来。而她要考试。她是提前来的，打算提前去熟悉考场。小舅打算搬家了。跟着中介看房子。她也去了。那间房子很大，客厅也大。茶几和沙发间铺着一块地毯，茶几前面有一个高高的架子。没有电视。像电视里放中药的抽屉架子一样。中介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包一包，嘴上说已经很划算了，这家房子的主人说，谁买了这房子这些东西就都是买主的了。瞥了一眼高高的架子，觉得没什么乐子她又四处转了转。
家里有一个后院，但是因为没人打理，带梗的草长得有一层楼那么高了。她没事喜欢去后院。后院有几条小道，都在草里。可她一般都翻墙。有一天她在后院突然看到一辆直升机近距离从自己头上飞过。她跑到家门口。果然，直升机停在面前。邻居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无非就是说她命好，有一个这样的大舅妈大舅妈给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面容淡漠地让她进去，把握机会。她走进旁边的门。她心里也清楚，机会都是大舅妈给的，她也的确是靠大舅妈。
她要去浴都上学了。她租了个房子，房子离学校有些远。她在路边随便找了辆自行车买下了。可是她不知道她买的是一打。她把自行车一辆一辆停在车道上横排摆好。绿灯了，她可以走了。她慌慌张张的往前骑，摇摇摆摆的骑过去，停下又下车折回来骑另一辆。可是车太多了。她对面的汽车往前开，没来得及骑走的自行车被撞得东倒西歪，一个戴帽子挎着包的男生骑着车擦着她过去了。她带着狂跳的心脏站到一边。想着，剩下一辆也没关系，反正她可以骑着去学校就可以了。她想开了，过了宽宽的马路，往下走，有一片湖。她洗了把脸，看见有一本书，好奇地拿起来边走边看。有一个男生穿着背心在河边叫住她。她回头看见一只肚皮朝上四肢向后朝着她爬来的小鳄鱼。她觉得既恶心又害怕，天旋地转四肢发冷，往前跑，那个男生却拉住她。
“你是邺城的人吧？在这里只有邺城的人会做这种事。”
她慌乱地想甩开他却也甩不开，小鳄鱼爬得很快。
“这种东西这儿多得是。”她想呕吐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她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想小鳄鱼砸去。因为没有力气好几次都没砸中。她依然不停地砸着石头，终于，有一块砸中了，然后，砸中的石头多了起来。小鳄鱼渐渐行动迟缓，她不停地扔石头，最后，它被砸得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她出了一身冷汗，甩开男生，跌跌撞撞的往马路旁边走。男生也走到了马路边。
“自行车可以换着骑，坏了可以骑下一辆。”看着她灰白的脸突然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知道你住的地方用浴都话怎么说吗?”她脚步虚浮地过了马路，靠着模糊不清的意识找到了自己租的房子。
进了一间小门，她走下窄窄的楼梯，里面人很多。她随便和别人拼了一张桌子。一桌的人年纪都在四五十左右。他们拿起菜单点菜。她也开始看。点了一份面。同桌的人点了菜。她安静地等着，看着入口。等了很久，服务员把阖上的菜单翻了个面，一大碗菜稳稳压着菜单。她伸出手，另一只手抢先一步端走了。她收回手。旁边的人看了她一眼，薄薄的菜单上都出现了食物。她装作随便看看，一翻，却没有东西出现。同桌的人吃得很欢，她等到人都吃完了菜都没上。她叫住服务员：“我点了一份东西，怎么还没上?”
“什么?”
问住她了。她起身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三面都是墙，还有一面黑乎乎的。空中飘着石块，底下是火红滚烫的岩浆。男人怀里抱着一个长发白裙子的女人。房间里很黑，石块上有人不停地跳着。虽然缓慢地漂浮着，相撞时却杀伤力极大，就算存活了，也会被撞下去。隔壁房间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掏出枪，瞄准石块上身手矫健的人，没击中。她皱起眉，推了推身边的人。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她生气了，跳上石块，隔壁的人又抬起枪，瞄上了她。手里握枪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石块。他抬起枪，射中了手臂，然后把她带下来：“你不知道上去是什么意思?”
“能把他也救下来吗？”
“这我管不了。”
之前开枪的人脚下的石块浮到了他们的房间。当那个人满怀希望之时，石块却碎了。
“你跳过来。”
那人有些犹豫。她看了他一眼，他没管。她抱住他，给了时间和机会。“你这是坏了规矩。”她什么也没说，闭着眼胡乱亲上去，他一直举着枪，却没动静。
“好了。”她却不敢放开，她也不敢确认他会不会在下一刻变脸，同样拿枪指着她。成功跳进房间的那个人看了看用力亲着的两人，逃走了。她听见动静，睁开眼。
“闭上。”
她听话的闭上眼，又睁开：“这都能看得到也能听得到的。”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件蠢事，她恨不得缩起来一动不动。
“他们又不会说什么。”
那个被她护住的人没过几天敲开了房间的门。他出去了还没回。
“你要和我走吗？”她慌张地看了看身后。
“他还没回来，回来了，我就偷不走你了。”她心一紧，跟着那个人走了。她以为是逃出去，可那个人只是带着她转了几个弯，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让她进去。没几步就是床，床很大，床对过去就是浴室和洗手间。
“你就在这里。”
“你呢？去哪？”
“我一会儿回来。”
她被带了回来但是那个人总是出房间，会给她带水和吃的。他从外面回来，她抱住他，被掰开，他就只是洗个澡，晚上睡个觉。她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在这里不会被他发现吗。”
“不会。”他出门没多久，她就打开门出去了。赤着脚踩在走廊的地毯上，给她绕回了那间房。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漆黑一片。他站在墙边，颓废得很明显。看见她，眼珠动了动，没说话。她推开门，走进去：“你…还好吗？”他拘谨地弯了嘴角：“他…对你怎么样？”
“还不错…”她才发现那面墙被糊上了。慢慢抱住他：“我，还可以回来吗？”那个人推开门看见她没在，房间里也没在。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向那个房间，看见相拥的两人：“你想回这儿来?你还打算忍他是吗，他…”看着沉默的她，突然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扎着马尾，背着书包走进一条混乱的走廊，走廊里充满着烟味，敞开的房门里烟雾更盛，暗红色的光充盈着这个地方，艳得隐晦。她抓紧书包的双肩带，大力地呼着气。路过的地方人不相同形色却一。老练的吐着烟圈眼睛轻蔑的上下瞟着她，几个甚至理了理衣服站了起来。她吓得不敢乱看，快步走着。房间里的女人瞪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穿着裙子的小毛丫头，把身边男人的手挽得更紧才让男人渐渐收回视线。她紧张的往房间里瞟着，飞快瞟一眼又收回，又瞟。一个男人掐灭烟，伴上了几个目的相同的男人跟在她身后：“妹妹，找人呢？别找了，跟我走吧？”她摇着头往前跑，躲在一个黑黑的房间，没动静了才把头伸到门边。房间里很多衣服挂着，像是什么化妆间一样。她不小心被挂着衣服的架子绊了一下，一个老气刻薄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你可注意着点儿，这些衣服要是被你弄脏了…”一个穿着显眼上了年龄的女人在黑夜中摸上了她的胸，捏了捏，又把手伸进裙子摸了摸她的屁股：“倒也还行。”她被吓得慌不择路，动静太大衣服被她弄倒了许多。那个声音又尖又亮：“嘿，小丫头你给我站着！”
她透过窗户看到了她要找的人。她敲开门，那个人浑身世故和一群抽着烟的男人坐在一起，房间里有刻意压抑的呻吟声。她咽了一口口水：“叶延，你跟我离开这里吧。我们…”
叶延手搭在椅背上扫了一眼她的短裙：“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呦，叶延，怎么说话呢，人家姑娘跑这来找你，你就跟人回去呗。”
“叶延…”
“我不走，别烦我。”
“姑娘，叶延不会说话，要不，你坐下一起玩玩?”她只得作罢。走着走着却被那个女人迷晕了，被换了衣服塞进大箱子里送到另一个地方。她中途被剧烈的颠簸弄醒。浑身发疼，推着箱顶没能推开。渐渐的她安静了，往后一靠，用脚踹着前面，没踹开，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背后的那块木板被撞开了。大片光亮突如其来，她被刺得闭上眼，又强硬睁开，像外面跑着。小路很多，窄而乱，头顶纵横交错的晾衣绳上瞟着承载阳光的衣物和薄纱。像午后小憩般这个小地方安静地令人心慌。跑得头晕眼花她也没跑到可以逃离的出口，反而她逃跑被人发现了。
叶延一头束了一半的长发，走在阴凉的河边，隔着树。河水静静响着，踩在泥土上的声音十分突兀。
女生往旁边一座小土山上跑，山上一点植被也没有。一群人追在她后面，她的脚步慢了，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她踹开追上的人，爬到山顶，扑在一块石碑上。山顶附近的天空是胭脂红，石碑前方半米处的山顶顶有一朵花。她推着一个又一个爬上来的人，山脚下方暗沉沉一片，小旗帜连成一片在他们头顶飞舞。她走向那朵花，人群的声音渐渐慌乱疯狂。她拔出那朵花，身体被人推下。胭脂深了，又散了。
女生跑着跑着成了叶延。叶延目的性极强地往山上跑，镇民自发性的在上下站成一团，凶神恶煞地喊着。叶延手放在石碑上，盯着前方没有颜色的花。那些人突然往山上冲。叶延站在花后：“我知道。”那些人哀求他放过那朵花，哀痛的表情幻想唤起叶延的同情。镇长语无伦次地保证只要他不碰那朵花，他们做什么都可以，这个镇子都可以送他。
叶延牵着一个白白的小男孩走在竹子下，前方是一座小山。小男孩看着他：“爹，我们要去找娘吗？”
“嗯。找她。”
“为什么娘不来看我啊?我好想见娘啊。”
“她…生我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