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照片中有些是年代久远的黑白照,有些是近年拍的彩色照。
在这些照片里面,孟星辰找到一张陈建明的照片,照片中的陈建明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头发剪得很短,穿着件皱巴巴的白汗衫,面部表情僵硬,眉头紧锁,一副满脸心事的样子。
“这是小明上高中时的照片。他特别不愿意照相,你看这表情多僵硬。”孟星辰正看得入神,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孟星辰转过身,看见陈建萍正低着头把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放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
“请坐。”陈建萍朝他淡淡一笑,把一个干净的烟灰缸推到他面前,“如果你想抽烟的话,这个用得着。”
“谢谢,我不抽烟。”孟星辰顺着陈建萍的指引在沙发上坐下。
“孟警官,您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吗?”陈建萍淡淡的问道。
“我找你想了解下陈建明的情况。”孟星辰微笑的答道。
“我弟弟人都死了,你们还有什么要了解的。”陈建萍冷冷的说道。
“其实,这起案件还有些疑点,我们想再多了解一下陈建明的情况。”孟星辰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弟弟不可能杀人的!你们就不信!现在人都死了,你们再调查还有什么用!”陈建萍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用颤颤巍巍的手拿起玻璃茶几上的烟盒,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她并没有继续说,而是别过头去看五斗橱上的照片。
“陈建明的照片好像不多。”孟星辰见此情景开口说道。
“他不喜欢拍照。你也看见了,让他拍照他就那副鬼样子。实际上,除了非拍不可的证件照之外,他什么照片都不肯拍。”陈建萍一边说一边朝照片的方向投去温柔的一瞥。
“你们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孟星辰问道。
“没有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她低声说。
“这房子好像有些年头了。”孟星辰环顾四周说。
“这是我父母的房子,的确已经有很多年了。我不擅长整理房间,又什么东西都不舍得扔,所以东西就越堆越多。”她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遍这个又脏又破的房间,无限感触地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孟星辰温和地说。
“理解?你是不可能理解的。”陈建萍哀伤地朝他笑了笑,“看得出来,你生在一个好家庭。”
“的确,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我们自己无法选择的。”孟星辰柔声安慰道。
“不错。”她点点头。
“但谋杀就不同了。”孟星辰说。
陈建萍一听,蓦地抬起头盯着他,眼睛里闪过一道灵光,是惊恐还是愤怒?
“我弟弟没有杀人。”陈建萍断然说。
“可是他自己去警局自首的,承认人是他杀的。”孟星辰冷静地看着她。
“你们冤枉了他!他给别人当了替死鬼!”陈建萍的脸骤然变得异常冷酷,冷冷地说道。
“你的心情我了解,但是你的说法站不住脚。我们警方有充足的证据。”孟星辰平静地说。
“那些所谓的证据并不能证明就是他。他的确是去过那个女孩的住所,但这未必说明那个女孩就一定是他杀的。哈!”陈建萍冷笑了一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开始焦虑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显然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嗓门也在瞬间提高了几分贝,“难道你们警方没看出来,他被人耍了吗?有人在他背后搞把戏,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被蒙在鼓里!我敢肯定,他没有杀了那个女孩!”
孟星辰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被激怒的询问对象,他知道,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于是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陈建萍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停下脚步,用手按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随后,她走到橱柜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用手拧开瓶盖,倒出了两片药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口气缓和地对孟星辰说:“孟警官,对不起,一提到我弟弟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他出事后,我就没办法好好睡觉,心脏有些不舒服,人上了年纪就是没办法,一点也经不住事情。”
陈建萍一手按着胸口又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她似乎感觉好多了,她顺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拭额上的汗珠,随后又重新在孟星辰对面坐下。
“没事的。你说你弟弟不是凶手,那么你有什么证据?”孟星辰柔声问道。
陈建萍沉默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说:“我弟弟是做不出那种事来的。”
“的确,我们很难接受自己所亲近的人参与谋杀。”孟星辰随声附和道。
“他一向就讨厌暴力,即使杀人,他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那不是他的风格。新闻报道上说那女孩的双手被割掉了,老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根本就不敢想象,我弟弟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绝不可能……这真是天方夜谭!”陈建萍声音又颤抖了起来。
“可是他来警局自首,并写了悔罪书。”孟星辰说。
“你说的应该是他临死前留下的遗书吧。那东西我压根儿就没见过!警方只是告诉我,他在那封遗书里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表示悔罪。但是我很怀疑,在那里面,他是否真的把犯罪经过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绝对不会杀人!”陈建萍再次提高了嗓门,但她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又降低了音量。
“你有没有听陈建明提起过那个死去的女孩?”孟星辰问道。
“从来没有。”陈建萍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陈建明有没有要好的女朋友?”孟星辰继续问道。
陈建萍似乎觉得他的问题特别滑稽,不禁笑了出来,“他整天闷在屋子里,哪有什么女朋友。而且他这个人除了他自己以外,对别人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倒希望他能交个女朋友。而且我弟弟还有晕血症,他不可能用刀子把她扎成马蜂窝,因为还没干到一半,他自己首先就会吓昏过去了。”陈建萍说道。
“那你当时有没有跟警方提起过晕血症呢?”孟星辰寻思,难道马明杰把这一点都忽略了。
“说了,但他们没把这当一回事。他们一心想结案,所以抓住他不放,后来又有了所谓的悔罪书,所以……一切都完了。”陈建萍痛心地说。
“你曾经跟警方说过,在事情发生后,陈建明曾经给你打过电话?”孟星辰继续问道。
“是的。”她的神情异常伤感。
“可以说说他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吗?”孟星辰看着她。
陈建萍歪着头,眉头紧皱,开始努力回忆起来。
“那天晚上大概是7点左右,他打电话给我。他说他跟一个同学发生了点摩擦,那人好像不省人事了,他想让我找找我的律师朋友,问问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他需要承担哪些法律责任。虽然他的口气听上去没什么异常,但我还是很不安。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肯说,听他的意思,他好像是担心那个被打的女孩醒过来后会告他,他不敢回自己的住所,但他也不肯来我家,说哪里都不安全。我问他为什么要打那个女孩?他说,那女孩太可恶了,她不断地朝他吼叫,他非常生气,他想叫她闭嘴,就打了女孩一记耳光,结果可能是用力过猛,女孩昏了过去,他很担心女孩会找他算账,于是就跑了出来。当时我非常吃惊,因为这是我头一次听说他还会打人,而且一下子竟然能把人打昏过去,我不太相信,但因为是他亲口说的,所以我也就没多想。我当时琢磨,一记耳光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赔点钱,所以我就宽慰了他几句。可没想到第二天我看新闻发现正是我弟弟所说的住在那套公寓里的女孩被杀了!”
“这好像跟陈建明告诉你的出入很大。”孟星辰插嘴道。
“是的,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杀人这个地步。于是我马上就打电话找他。”陈建萍答道。
“那他的反应如何?”孟星辰继续问道。
“非常沮丧。我再次问他,他是不是仅仅只是打了对方一记耳光?他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是的,随后就什么话都不肯再跟我说了。我知道他肯定是向我隐瞒了一些事情的,但我也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追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于是我就跟他说好好把事情想清楚,然后再去向警察自首,因为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陈建萍答道。
“他怎么说?”孟星辰接着问道。
“他答应了。”陈建萍答道。
“那么动机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对那个女孩?他有没有说?”这是孟星辰最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