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泊半生反倒忘了那些浅显易懂的道理。”白衣老者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怅然一声，满是无奈。“你似牵绳傀儡，却依旧能在缝隙间发现美，保持心灵一寸净土。”

“到底是忘了……哎，忘了。”说着他忍不住对天笑道。“真好奇你这脑域里还都装了些什么。”

“反正不是豆腐渣。”

影梦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配上相谈甚欢的话语，诡异且矛盾。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该交代的也交代了。

好不容易握手言和的红白影梦由于彼此干的一些事情暴露，此时又撕起来了。

影梦倒在地上生闷气，只可惜原形状态下……漂亮归漂亮，就是太萌了一点。委屈的要死，非但没有警示力，反而容易戳中了他人的萌点。

“我其实到挺想看看你可否一直留住那份感性。”白衣老者这话倒带了几分洒脱豪迈，看来是想开了什么。

影梦：“尊上不是第一代世无双吗？如果是，您不该尝试说服我这枚棋子，或者抹杀我的自主意识吗？”她在说什么，人家都打算放过她了，她在干嘛！

难怪只说实话加口无遮拦的人都会灭绝了。

“我活了这么久，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老者笑出了声。“你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我不想强制改变你，所以……”

影梦觉得活生还无望，命不久矣之时，老者并没有动手。

白衣老者：“既然只为初心，你又为何杀戮？”

影梦眼瞳微颤，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我控制不了啊！那无数的冤魂在深渊中挣扎，叫嚣着要让更多亡灵来品尝它们的苦难，而我只是它们在世间的载体……我没有选择啊！”

白衣老者深深的望向影梦，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有意思……当真是黑暗，罪恶，固执，迷失，又可怜的。”

影梦垂下头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突然意识到或许她撒谎了……一个骗过了她自己的谎言。

那根本不是冤魂的执念，那些怨恨早就成了血池的养料。它们被困于血池中，用它们的一切供养那无边的黑暗，直到魂飞魄散。它们是无形的囚徒，早失了灵智，仅仅是活着而已。那么……这意味着那些杀戮其实来自于她，那些黑雾是她执念的具像化，那些束缚她的铁链是她为自己脱罪的幻念，怪物就是她自己。

白衣老者看着趴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影梦笑了，笑的意味深长却又充满慈悲。“我等生来本就是为了造成痛苦以及灾难，好让其他人能够成就更好的自己。”

影梦突然顿住了。她看到了，就在不远的未来，虽然只是几张零碎的画面，但那一刻，她突然认定自己注定要与孤独为伍，注定在欺骗和背叛中踽踽独行。不管她有多少才华，魅力，野心，甚至令人同情的动机，她所有的选择注定只会被用负面的眼光审视。

这反到让影梦冷静了下来，准确来说是找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这一切，她之前承认的那一切都是因老者的引导。哪怕她知道她心底已经认可了，她依旧可以压下自己的想法，推翻之前她顿悟的一切。因为这并非她所愿。

白衣老者对于以惊人速度恢复平静的影梦并没有任何意外。他知道对方只是强行压下心中那些即将成形的想法。有效率却不长久，该发生的，终会如约而至。如果此时影梦痛哭流涕，大声宣泄，反而会又些棘手。毕竟彻底发泄完了，便再不会那么执着。一直压抑，只会意味着爆发时更为极端。

天书三卷：自认为控制住了情绪，却不知情感的存在从不是为了被克制。和自己和解，让理性和感性协作，当真那么难？

白衣老者望着不断隐忍，却依旧强扯出一抹微笑的影梦，眼底是满意也是眷念。

“你真的很像那个人。她也曾跟我讲过局外的世界，也鼓励我去反抗。那怕她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后悔反抗，她说那是她活着的意义。

虽然我从未领悟，或者说忘记最初的领悟，但我还是听从了她的嘱咐，装死，在装一会就好了，只是这一装就不知装了多久。”老者回头仰望那云雾缭绕的天空。“后来……你或许会意识到有些极端的目标也可能很纯粹。回去吧。让我看看你是否还能清醒。”

“您的实力可以颠覆一切，为什么你不愿自己清醒呢？”

“因为啊，我此刻位于顶端。”老者讳莫如深的看向影梦。“别问了。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的吗？吹响玉箫，找到属于自己的乐章便可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

“请问尊上为何一次两次要求我吹箫？”影梦试探性的问道。

白衣老者摸摸胡须。“好奇。”

”可惜，除了乐谱，我并不会作曲。”影梦嗤笑一声，语气中的悲哀没有丝毫隐瞒。“自由和光明，如此荒唐。”

“人，为什么，不愿意与天下为敌，却不断抵抗自己？”白衣老者转了一下手上的笛。“听听自己心中的声音。”

“那我就走了，你真的不拦？”影梦苦逼的问道。她现在心中真的非常的难受。这都究竟是什么法术，让人把直接想到什么说什么。“你这样很不合格诶。连策反我的尝试都没有。是不是你也觉得你们为达成那理想的方式过度荒谬绝伦？”

影梦：“……哇哇！”这种法术该怎么解除？这非常不利于她的生存。

“抛去杂质，扪心自问，要达成那个理想还有更可行的方法吗？我没有那么自信断言它完美无缺，但这是目前最好，最实际可行的。另外加一句，你同不同意对大局影响真的不大。”

影梦：“我……还真就找不到更好的。”虽然很真实，但听着很不爽啊！

影梦：“那为什么不等有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后再行动呢？每代世无双皆是人中龙凤，总会想出一个可行且实际并友善的方法。”

“我并不认为不完美的人能制定出完美的计划，而人从来不是完美的。为追寻异想天开中的完美手段而无限延长行动时间，让好几代人的努力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空想状态中太过轻率。”老者指向了那脚下倒映着明月的清水。“走吧，这不是你该忧心的。另外，等你回去以后，这法术自然不存在了。当然如果你想留下，和老朋友叙叙旧，也没人会拦。”

清水抖了两下，便化作一望无际的血池。

影梦默默拿起玉箫。

“走吧，别怕。我会送你走完最后的路了。”

影梦：？？？他是在口头打击报复吧。这货，绝对不是世尊，世尊没有怎么恶趣味！他肯定是世无双，只有世无双才能顶着一身仙风道骨干出怎么恶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