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至绿野城

　　这关头都笑得出来，陈渊都是强忍着面前尸体不断冒出腻歪的味道在说话的，真不知道这道门高徒是怎么想的。

　　素清清撇了撇嘴，竟然是解开了他的禁制，陈渊下意识地发愣在原地，可这时候听到素清清说道：“你真不考虑死一次吗？”

　　陈渊顿时反应过来了，干咳两声：“不......不用了，那我这就先走，不用送了。”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素清清依然站在原地，只是目送，似乎丝毫没有想要追他的想法。

　　他彻底转过身，撒丫子就往外边跑去。

　　但是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笑意，这次的事情让他知道了所谓官方究竟是如何行事的，他们规则中的的那些利益大概只适用于自己人吗？

　　从黄偃最后的话语中，陈渊知道了他背后还有人能够让他“平步青云”，那人一定是站在入世道的对立面的，现在他对于朝堂了解不多，甚至都不知道有哪些势力派系，所以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方向。

　　但他更在意的还是黄偃最后说的“他们”，是他随口说说的，还是真有其人？

　　陈渊不解，所以在与素清清对峙的时候捎带提了一嘴，算是试探，但对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或许她当时没有想到，也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离开地牢，此刻已是夜色身，街道上少有人了，只有少许的行人，有的是提着刀剑浑身浴血，显然是刚刚从城外回来，在旁查探了一番，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

　　陈渊没办法久留此地，相信很快黄偃之死的消息就会传遍城内，然后像长着翅膀一样飞向更高层次的清河道主城四义城，是否还会继续往上面去，那得取决于一些人对于这次事件的看法了。

　　陈渊自然是无法未卜先知的，这一次他更明白了实力的重要性， 往后，相信他一定会把修炼变强放在首要，如果问他是否后悔亲自将消息传回。

　　他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世间本就没有如果的答案，只是取决于当时自己内心的想法罢了。

　　不过他接下来做出选择的时候一定会想起今日。

　　少年躲在夜色下，静悄悄地出了城。

　　刚出城门，背后忽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要走也不说一声，老头好给你送行。”

　　正是帮他与秦峰等人牵线搭桥的黄爷。

　　虽不知他真名，可陈渊却知道他跟城主有些关系的。

　　少年听到了声音，却不回头。

　　听觉发挥到了极致，他可以确定自己背后只有一个老头而已，闻此，他更加疑惑，这老头为何在这里等我？

　　陈渊抬腿就要走，似乎想要装作没听见。

　　而背后却是忽然传来焦躁的马蹄声，他脚步放缓，转过身来，只见老黄牵着一匹马站在城门口，陈渊看他歪着脖子朝自己笑，使得他头顶的“近鹿城”似乎都歪了歪。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

　　那马的确是陈渊的，可他记得自己骑马去了妖雾森，是谁给带回来的？

　　莫非是这老头？

　　还是说，妖族放弃进犯了，所以秦峰等人安全回返，将马带了回来，人却没有入城？

　　心中种种思绪都收归心底，陈渊接过缰绳，深深看了一眼黄老头，嘴里似有千言万语但却没有吐出一字来。

　　老黄好似没有发觉他的心思，但那笑眯眯的模样真叫人心中升起千般疑虑。

　　放不下心啊。

　　陈渊感觉黄老头很不简单，就说他能不知不觉牵着马出现在自己这个修士的身后，这就断然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凡人潜行之术再强大，呼吸声总难以消除，就算他真是什么潜行宗师，难道还能消除了马蹄踏地的声音吗？

　　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在城门口的吧？

　　但偏偏这种种诡异都只是陈渊自己脑补出来，老黄表现的还是十分正常，红鬃马也还是那匹马，拍了拍马背，他直接上马。

　　“吁！”

　　陈渊皱了皱眉，感受到座下大马的焦躁不安，但他还未急着离开，望了老黄一会儿，发现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故作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从怀中取出所有的银钱丢给了老黄，也不知是不是心慌的缘故。

　　他头也不回骑着马远去。

　　马蹄声疾，主人跟红鬃马心中都有迫切离开这里的欲望在燃烧。

　　等到离远了，后面没有追兵，陈渊这才放下心来，但他仍然记得牵马的老头，那老头到底是什么人？若他是城主近亲又为什么帮我？

　　种种不解一直持续到陈渊来到上游三大世家之一的卜家势力上。

　　他离开近鹿城就就一直往清河下游的方向而去，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只有这条路是最安全的，若是往北面去，那便会闯入鹿山地界，妖族的势力。

　　包括近鹿城在内都是三大世家之一的陆家势力所辖制的，所有的资源交易跟信息联通都是有一套体系的，三大世家以下游主城为上级，主城则以都城为上级。

　　不过可不是所有城池的实力都一样，实力的界定便是在修士数量跟质量上了，比如近鹿城就只有一名守城修士黄偃，但卜家势力中的绿野城却有两名修士守城。

　　所以其实在规则之外，还有一套实力为尊的隐形规则。

　　像是守城修士强大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在同境界已经没有对手，那么这座城甚至能够跟主城直接平等对话了。

　　按照官方的划分，主城修士最低限度也要有道台境界，到达洞天境则必须去到更加危险的地域来抵抗妖族守护一方平安。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去到中央，这就是另外一条路子了，也是黄大官人想要走的路，只是他这辈子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陈渊在来到绿野城之前的七天里发生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在一处山谷中，他遭遇了妖族，虽然只是一些游散的低阶妖族，刚刚化形，甚至还没有开始修行，但也让他损失了一匹好马。

　　妖族无处不在，只要有深山老林的地方，就必然有野兽开灵智，再自行吸收日月精华，总有一天会成为妖兽，最终修炼成为妖族。

　　那时遇见的妖族显然就是其中最倒霉的那种，只因为他们诞生在人族地界上。

　　不是所有山都能被称为妖山的，确实是有实力就能去占。

　　可人族地界上已经很多年没有被妖族修士成功称王过了，反倒是妖族的势力仍然以每年都在递增的速度收缩，这正是人族兴盛的征兆。

　　相信总有一日，所有妖族都会被赶出浮屠大陆。

　　人妖大战结束后的约定就是，圣山留存妖族所有，圣河归于人族，各自范围内，一切山河都无定主，两族有实力者可得之。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在官方统筹下，所有河流的确无主，却将天下除了那些群山密布的地域之外的地域分为三十六块区域，又有三十六主城，这就导致尽管河流无主，但这块地域上的山河除了官方指派，谁敢随便占？

　　主城中都有守城修士，数量质量都会依照周围妖族势力的强弱而灵活变化，这就是一个完善的官方系统，妖族是战败者，他们的主要势力就在妖皇山周围的十万大山还有分布天下的妖山。

　　前面说了不是所有山林都能成为妖山，首先占山为王者得是个妖族，这是当初人妖两族达成停战和解的约定。

　　使得所有妖族等于是刚刚诞生就拥有了在任意一座大山中称王的资格，但他们只要占山就等于成为妖皇山的附属。

　　同理人族也是如此，但人族跟妖族毕竟不一样。

　　妖族是因为处于劣势，再加上他们是从野兽进化而来，兽性要完全脱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也是他们实力普遍强于人族的原因。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鼓励妖族修士，是发挥他们的优势，更能给人族找不痛快。

　　人族则是占据天时地利，天下大半都已经归附，只需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地盘，然后缓缓推进，一步步蚕食妖族地盘就行了。

　　至于自己地盘上那些妖王，根本不足为患，他们要么就是被世家包围，要么就是城池林立四周，要不是因为那些妖王往往互通有无，不好随便动手，免得激怒了他们，害了附近的百姓，这就使得一切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可以想见，大晋不可能容忍这些“钉子户”太久，复朝十七年了，采取的措施也在暗处慢慢发挥作用，人们可以看见的就是许多妖王都神秘消失了。

　　妖族对此也无法说什么，只是放任妖族滋扰人族与妖族的边界，或许那位妖皇本就不在意那些血脉驳杂的畜生吧。

　　所以近鹿城在面临仅仅一个可能性的时候，立刻就进入了那样的谨慎状态中，这不只是一座城的事情，经验告诉他们，妖族动手不可能只是小打小闹，每一次看似简单的袭击背后都会有重重算计，可能只是一时间没有显露。

　　然而陈渊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妖族好像偃旗息鼓，这才导致黄偃贼心大动，为了晋升的机会对他动手，不过他也付出了代价就是了。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在你的身边，只不过大多数人以为的天下太平，是被一道道钢铁城墙阻挡住了邪恶侵袭罢了，山河无数，能有名的也就只有那些。

　　而这片大陆上最有名的山河莫过于那妖皇山与元母河，之后的一切群山与河流都被认为是这一山一河的分支，传说妖皇山地脉遍布整片大陆，而在大陆之上的一切水流的源头都是元母河，这两处也自然而然成为妖族与人族的圣地。

　　好在那时候距离绿野城已经不远了，他又是修士，走走停停两日时间过去，总算是到了此地，他此刻身穿一身洁净的青袍，脚下也是崭新布鞋，自然不会是凭空来的，是他从绿野城东方而来的时候，碰上一伙强盗袭击一群年轻人，他顺手救下了，他们非要报答，可身上又无银钱，最后居然是一个年轻人主动把自己行囊里的崭新衣服送给了陈渊。

　　这倒是让他哭笑不得了，他又不是为了报答出手的，杀死那些强盗，他也得到了一些灵石，看来越往中央走，要繁华很多，连强盗也富裕许多，银钱他都没要，拿的只是这些闪烁着灵光的石头，这东西对于凡人来说就是灾祸之源，而对于修士来说只是修炼的道具罢了。

　　甚至陈渊如今自己也可以产出灵石，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人族修行，是通过吸收天地中的灵气化为自身灵力，并且进一步化为法力来进行战斗。

　　而在这日渐稀薄的灵气大环境中，想要得到足够充裕的灵气，除非能够找到合适的宝地，最典型的便是妖山了，所以才会有很多修士为了修炼孤身或者结伴进入妖族地域修炼，至于为什么不在人族地域修炼，那自然是因为好地方都已经被世家与大人物占据了。

　　这便是人族太过系统化的弊端，他们的蛋糕已经分得太彻底了，反倒是妖族地域中自由得很，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散修的数量才会居高不下，还有那在妖族地域中扎根的九座孤城，能在妖族扎根，要么你是妖族，要么你实力强大到妖族觉得对付你得不偿失。

　　修行四大境，灵藏跟道台境都有资格在官方供职，只可惜位置有限，除非是你立下功劳，要不然想要得到长期被关系户占据的位子，你只能是先让人注意到你。

　　最快的方式就是搞出些事情来，比如某某剑修孤身闯入妖族地域，连斩杀三十三位妖王，据说妖皇震怒云云......

　　这些自然不是真的，大多都是民间流传的话本，但肯定是有原型的。

　　只是陈渊觉得自己现在只怕还没有资格接触到那个层面，他抬头仰望着城门上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绿野城”，光说这字就不一般，更何况那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大白天的也亮堂堂，这一看就比近鹿城气派许多，或是因为这里有两位守城修士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