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成看我在发呆,凑过来问道:“怎么了?你傻了吗?”
我说出实情:“我家住在风林新村8栋607。”
江皓成一拍大腿:“那我就算是你的邻了,不是吗?”
我把卫生巾放进书包里,点点头:“好像是的。”
江皓成长腿一跨,面对着我,截住我的去道,叉腰说道:“来来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快告诉我。”
我拉上书包的拉链,嗫嚅道:“我是莫丽。”
为何我的反应如此之懦弱呢,连主动结识别人也不敢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我只是不好意思。
要跟一位教授我女性的秘密的陌生人聊天,这是多么尴尬而复杂的事情啊,尽管他是我的新邻居,可是我仍然无法把事情变得更单纯。
我总是会想,他会怎么想我。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教养呢?明明妈妈会教这些事,我却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呢?明明生物课上会提及这些细节,我却一概不知。
其实,我有自己的难处。
我妈妈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嗜好打麻将,其它俗事一概不理,她大约知道我到了年纪,但总是没戳破那层窗户纸,我作为小孩,也不好提及。
我成绩虽名列前茅,可我对课本的了解仅限于考点,对于月经初潮这种生物知识,我无力理解也无心顾及。
成绩好就可以了,其它的管那么多干嘛。
难怪我一直觉得今天身体不舒服,原来是来月经了。
我的后知后觉酿造了我结识江皓成的轶事,虽然碰巧,我也觉得特别尴尬。
我虽然对他感兴趣,可是是由于这种理由结识的,连我都不好意思认识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之处,试图调节气氛:“莫丽?是茉莉花的茉莉吗?”
我晕。
每个初识我的人都会这样问我,他也不例外。
我有些不耐烦,咬牙切齿地说:“莫丽,莫丽的莫,莫丽的丽。我叫莫丽,不是茉莉花的茉莉。”
江皓成一幅了解的表情,做了个OK的手势:“行啦,我知道了,我以后就叫你小茉莉吧!”
我去!
这有什么区别?
你就得瑟吧你,我才懒得纠正你呢。
注意,我是懒得纠正,不是理亏。
是谁就给第一次见面的人取花名了?
是江皓成。
江皓成甩甩飘逸的刘海,大声笑道:“既然就住隔壁,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吧!”
回家?
对,我忘了正事了。
我还要回家研究卫生巾的用法。
于是,我提起书包,匆匆赶向前方。
“小茉莉,你站住。”江皓成的声音在后方响了起来。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啊?
真是烦透了!
我回头,看见江皓成在脱衣服。他将校服的白色衬衫脱了下来,递给我:“给,你系在腰上。”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不要。”
江皓成瞪着大眼睛,笑道:“你这样不行,你这样太吓人了,必须遮一下。”
好吧。
我言听计从,拿过衣服,绑在腰上。
我有了那件衣服绑在腰上,整个人显得特别飘逸,就像穿了一件洁白无瑕的半身裙似的,美感瞬间就提上来了。
“真好看。”江皓成朝我眨眨眼睛。
好看?应该是的吧。我个子本就不矮,又生得纤弱,身材十分骨感,穿裙子大概是好看的吧?
“转一个圈看看。”江皓成朝我挥挥手。
我配合地原地旋转了一个圈,洁白的衣裙随风起舞,飘浮在风中,像一片浮在碧水上的荷叶。
我有些微微的得意自扬。
我想,我穿这条“裙子”,肯定比李羡瑜的蓬蓬裙好看吧?
江皓成笑弯了眼:“小茉莉,你穿婚纱肯定更好看。”
婚纱?那正是我心之向往啦!
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每天都会经过一家婚纱店,我的小心思与乐趣就是,路过时装作匆匆一瞥实则预谋已久,然后在心里美滋滋地研究着婚纱到底是雪白还是象牙白更好看,款式到底是一字肩还是蓬蓬袖更美妙。
江皓成点点头:“没错,我是说你穿婚纱肯定好看啦。”
我静静地微笑了。
谢谢你的夸奖。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楼道里面了,上到6楼,我站在607的门牌下,向隔壁608的江皓成道别。
“明天见!”我笑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天天见吧!
我承认,江皓成是个讨喜的男生。
令人不得不想见他第二面。
江皓成掏出钥匙,不熟练地开门。
我正准备踏进我的家门时,听到江皓成的声音:“你要不要来点下午茶?”
下午茶?他倒是有情致。
难不成,他真是阔公子哥儿,住这儿是为了体验生活?
我所居住的地方,是著名的贫民窟,这里的人们连牙缝都塞不饱,如果有钱喝下午茶,还不如省着钱早上吃油条。
加餐,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奢侈。
“你确定不要来我家喝下午茶?”江皓成又问了一遍。
不去。
坚决不去。
我虽然穷,但是绝对不食嗟来之食!
“我家有新鲜切的西班牙大火腿,现烤的芝麻脆饼和泡芙,配上一杯现泡的伯爵红茶,那简直是人间至味!你确定不要来一点?”江皓成倚靠着门框,风轻云淡地说道。
听着好诱人啊!
我有些动摇了。
要不然,我就吃一点?正好也肚子饿了。
不行,虽然饿,原则不可动摇,我不能吃嗟来之食!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妈妈今晚准备了晚饭,写完作业我就要吃饭了。我不饿。”
再说,我妈妈今天还准备的是土豆红烧肉呢!
吃饱了下午茶可就吃不下土豆红烧肉啦!
江皓成邪魅一笑:“我家晚餐也快好了,今晚我吃碳烤菲力牛排配海鲜土豆泥,再加白葡萄汁。我不介意一起分享。”
我去!
红烧肉和菲力牛排,这差别也忒大了吧!
我仍不为所动,道别之后,马上关了门。
我用背抵住门,听见身后传来了关门声,便放心地站直了身体。
我发现妈妈不在家,多半是打麻将去了,乘务员爸爸今天上夜班,不回家。
桌子上放着一碗阳春面,,撒了一撮葱花,正往上袅袅冒烟。
哎。
说好的红烧肉呢?怎么只有一碗面?
我发现碗底压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行字:丽丽,我去开工了,记得吃面。
我认出这是妈妈的字迹,她去打麻将了,没有工作的她总把打麻将叫做“开工”。
我吱溜完一碗面条,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模糊,转眼之间七点半了,因为夏日渐长,白昼时间也延长了,故新闻联播播完后天还没黑。
我在学校已经写完了作业,闲着没事,想趁天没黑洗个头发。
我蹲在厕所里,用塑料瓢舀了一瓢热水,浇到散开的头发上,然后挤了一团海飞丝洗发水,把它揉在发丝里面,舀一点热水,双手不停揉搓发丝,直到洗出泡沫。
正洗着头发,我抬头看见一团人影,吓得差点掉进厕所里。
定睛一看,原来是江皓成。
“你怎么进来的?”我吓得心慌慌的。
“门没关,我就进来了。”江皓成说完话后,倚靠在厕所的门框上,围观我洗头。
我去!
这样很吓人的好不好!
你还以为你在演柯南吗?
我懒理他。
我舀了一瓢热水,冲掉头上的泡沫,接着又挤出另一团海飞丝洗发水,开始揉搓起来。
江皓成蹲下来,拿起洗发水瓶子,看了一眼,笑道:“什么是海飞丝?”
我没好气:“洗发水啊。”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我只听说过海伦仙度丝。”
海伦仙度丝?
我好像听弄潮儿带货王李羡瑜说过,海伦仙度丝是港版海飞丝的译名。
哇。
真有钱!
竟然用港版海飞丝。
我家用的是盗版海飞丝。洗起来泡沫特别少,味道特别冲。
也不知道正版的海飞丝用起来是什么感觉的。
这辈子恐怕都无福享受了。
“你自己洗头啊?”江皓成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当然。
“我从小就自己洗头。”我边搓揉发丝边说。
我妈妈那个麻将迷,可没有时间看管我。所以我必须得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从来不自己洗头。”江皓成好整以暇地说道。
啊哈?
那谁给你洗头?
他答出我心中所疑:“贝蒂。”
贝蒂?外国名耶!
“外国人给你洗头吗?”我问道。
“我家请的菲律宾保姆的名字。她是照顾我的人其中之一。”江皓成说道。
原来如此。
还真是公子哥儿,洗头都有专人伺候,这种富贵,和我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
我洗完头后,把头发的水拧干,用梳子慢慢梳着头发,水顺着头发往下滴。
江皓成看着我,有些出神:“从前我妈妈有一把大檀木梳子,那是我外婆传给她的,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就像墨水染上去的一样,她经常拿着那把梳子梳头发。”
从前?难道现在不是吗?
我险些忘了他的亲妈已经在绝症中辞世。
记起来后,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洗个头发都能勾起他伤心的回忆,是我不好。
“那现在那把梳子呢?”我试图调剂悲伤的气氛,结果却适得其反。
他自嘲地笑笑:“被我小妈给折断了。”
小妈?就是后母的意思吧?
公子哥儿不愧是公子哥儿,家庭关系就是复杂。